顫了兩顫,啪地一聲,落到了桌上。
酈琛抬起眼來,看著他,道:“牧謙,可是,我當真是捨不得你。”
他伸出手去,似乎想去觸碰簡淇臉頰。簡淇驀地站起身來,將他的手擋了開去,大步走到一邊,扶住了牆,忍不住微微彎下腰來。
過了一刻,簡淇漸漸平定下來。定一定神,便去開自己的藥箱,燈火下只見自己的手不住發顫,只得強自按捺。
酈琛看著他手中灰沉沉珠子也似的東西,問道:“這是甚麼?”
簡淇聲音有些沙啞,道:“西域‘辛月葵’開花之時,花葉皆含劇毒,人畜誤食,便有性命之憂。這是焙煉提純出的藥粉,更是厲害,只消吸入一絲半點,便活不過三日。”他將那幾顆珠子放在桌上,拈起一顆,道:“捏破外殼,毒粉便即散出。你內力不足,若是當面對敵時用,須十分小心。這毒雖是有解,然而取自‘辛月葵’的根莖,中原原是從無這一種藥草,焙煉之法更無旁人知曉,也算得是獨門的劇毒。”
酈琛聽他說得從容,然而語調中別有一種慘痛的意味,令人怦然心驚,愣了一愣,道:“你門裡規定,不是不能……”簡淇疲乏地搖了搖手,道:“我師父那裡,自有我去交待。”將頭埋在了自己手掌中,過得片刻,道:“子堅,我給了你這藥,你須得答允我,只能用在你那兩個仇人身上,不得傷及了旁人。”酈琛道:“我答允你,如若不然,教我……”簡淇截斷了他,道:“你別起誓。我信得過你。”
酈琛從身後抱住了他,將頭擱在他肩上,良久,低低地道:“牧謙,不用等多久,我便會去報仇。然後這輩子再也不碰劍。——定然還可以活上很多年,和你在一起。”簡淇心中一痛,轉過身來,兩人默默相擁,吻在一處。
死生契闊
第二日天色晴明,簡淇便依約去湖州城裡接琬兒出來玩耍。酈琛自在後山練了一回劍,想起《毘摩羅詰經》來,便走到從前與趙暄相約之處看視,見那棵大樹上剝去樹皮的地方刮痕宛然,還是自己上次的手筆,並無新添的印記。心道:“我忒也心急。他那裡未必便有這書,況且從這裡到開封,一來一往,也須費得許多日子。”轉身便欲回去。
忽聽得鸞鈴輕響,小路上走來了一騎。這一帶原本偏僻,罕有人至。酈琛心道:“難道是趙暄的人來了?”當即躍上一棵大樹,展目望去,登時心中一沉,原來那馬上乘客卻是鄭曄。
酈琛萬料不到在此地遇上他,呆了一呆,心道:“他怎地還在此地?上元節時,趙暄曾說他得了三個月的假回來湖州。現下已將六月,早該回任去了。——鄭曄為甚麼卻來這樹林裡?他沒帶弓箭,也不像是要去打獵。”見鄭曄緩緩策馬而行,隔得遠了,看不清他面上神色,但見他低頭沉吟,似乎想著甚麼心事。酈琛見他隻身一人,不禁心中一動:“這會兒四下無人,他身邊沒了幫手,又不提防,可不是天賜動手的良機?”隨即想到:“糟糕,牧謙給我的那幾顆辛日葵的毒丸,卻沒帶在身上。”
眼看著鄭曄向自己這邊走來,倘若不欲與他對面相逢,便須立即轉身奔逃,一咬牙,心道:“便沒毒藥,也未必不能殺他。”打量周圍一番,看到一株數人合抱的大樹在分椏處長了一個巨大的節瘤,正容一人躲藏其後,當即輕手輕腳,爬了上去。
酈琛剛剛藏好,便聽馬蹄聲響,當下屏氣息聲,輕輕抽出劍來,只待鄭曄走到近前,便以一招“白駒空谷”自高臨下地撲擊。他知鄭曄武功了得,偷襲不成,多半便送了自己性命。然而眼見這大仇人便在眼前,又是這等良機,說甚麼也不願意放了過去。心中將維摩詰劍的幾記殺著想了一遍,耳聽得蹄聲漸近,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口裡,劍柄貼著掌心,只熨得微微發燙。
忽聽得鄭曄輕輕笑了一聲,道:“你出來罷!都跟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