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卿抬袖抹去面頰上的雨水,轉身往自己那輛馬車而去。
“鸞卿!”雲羨忽而在她身後出口,這也是他頭一次不喚她“四姨娘”。鸞卿怔住腳步轉身看他,彼此只隔著幾步之遙,但誰都沒有再跨出一步。
出了這樣的事,兩人都是有愧的,再有多少情愫,也都隨著聞嫻的死而埋葬了。她是他的庶母,這段關係本就無望。
“你還年輕,不如……改嫁罷。”雲羨說著這話,口中是一片苦澀,也許心裡更苦,但他已不願去感受:“雲府四姨太的名聲只是個庇護而已,你是喜好冷情之人,深宅大院是非不斷,不適合你……還是改嫁罷。”
鸞卿隔著雨簾定定看了雲羨一會兒,才抿唇笑回:“多謝三爺關心。其實至始至終,我的名字都不在雲氏族譜之上……太夫人已放我走了。”
鸞卿的名字不在雲氏族譜之上?雲羨微訝,可轉念一想也是理所應當。既然如此,那是否意味著,她一直是自由之身?
忽然,一個念頭從雲羨心中跳了出來,他看著鸞卿,有句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他知道,鸞卿也在等著他說出來。可,無論是出於禮教的束縛,還是為了往日的恩怨是非,他都說不出口,雖然只有短短三個字——“跟我走”。
畢竟,她曾是他的庶母,比他整整大了七歲。而他也不能確定,以後兩人日日相對,他是否還能忘記母親聞嫻的所作所為,是否還能擺脫對父侯雲黎、對大哥雲辭的終身愧疚。
第107章:始共春風容易別(二)
聞嫻死後第三天,雲羨向太夫人和出岫請辭,希望離開雲府,到京州長期打理雲氏生意。這相當於是“自請外放”,婆媳兩人也知道雲羨再無顏面留在府裡,便準了這請求。
聞嫻的名字到底還是從宗譜上抹掉了,對外沒有公開任何緣由。經過雲羨的苦苦相求,太夫人和出岫也謹慎斟酌了一番,決定將聞嫻的事瞞住二小姐雲慕歌。
無論是這位三姨太的生前所為,還是她的死因,身為女兒的雲慕歌都一概不知,只道是聞嫻外出省親,路上突發重病離世。
就讓這年僅十三歲的少女,永遠記取母親聞嫻最美好的一面罷,而那些齷齪的、惡毒的內在,都隨著聞嫻的死、雲羨的外放而漸漸湮滅……
雲羨臨行的那一日,太夫人和出岫都沒有相送,唯有四姨太鸞卿破天荒地拋頭露面送他一程。原本在這件事上,鸞卿知情不報,難辭其咎,但後來太夫人並未對她多加責難。
究其原因,畢竟鸞卿曾拼盡全力相救兩任離信侯的性命,而她一念所差,也不過是因為一個“情”字。
情之一字,最為煩擾,太夫人和出岫是過來人,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些。
三月初三,煙嵐城外,十里長亭霏霏細雨。雨絲飄灑在離人面頰之上又緩緩滑落,看著倒像是離別的淚水。此情此景,此時此刻,無人撐傘。
“自此一去,大約再無相見之日,你……多保重。”雲羨一襲緋衣已被雨水染得顏色泛濃,一如他此刻的心境,沉重壓抑,甚至鮮血淋漓。
鸞卿良久沒有說話,淺色的瞳仁裡盈滿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傷感、絕望、後悔、不捨、難過。可仔細再看,只餘一片懾人的異族之美。
“三爺也多保重。”最後,她只說了這一句。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了,雲羨雖未娶妻,長風軒裡倒也養著兩個通房,這次遠赴京州還帶在身邊隨侍。有人體貼服侍他,又不是缺金少銀的貧苦人家,想來雖是外放,雲羨的日子也不會太過艱難。
鸞卿抬袖抹去面頰上的雨水,轉身往自己那輛馬車而去。
“鸞卿!”雲羨忽而在她身後出口,這也是他頭一次不喚她“四姨娘”。鸞卿怔住腳步轉身看他,彼此只隔著幾步之遙,但誰都沒有再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