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淡青色的天空,眼前忽地浮現出一個淡遠清雅的身影,不禁雙眸一黯,眉間湧上鬱色。
寒風吹動他的廣袖,讓他的身姿越顯蕭瑟。許久,他才低低地嘆了一聲,轉身進殿。
小院裡,牽牛花爬過了竹籬牆,藤蔓纏繞,葉子嫩綠得象要滴出水來,陌生,似乎又熟悉的場景。
梳著雙丫髻的小小女童吃力地提著大水瓢,從木桶裡舀起一瓢水,蹲在菜地前澆水。澆完了一塊菜地,已經滿頭是汗,她站起來,用袖子擦了擦頭上臉上的汗珠。穿著青色粗布衣裙的青年女子坐在廊下織補衣裳,不時抬頭看她一眼,嘴角有著溫柔的笑。
竹籬門被“吱呀”推開。
“爹!”女童丟下水瓢,撲入青年男子的懷中。青年男子將她舉過頭頂、騎在肩頭。
轉眼之間,又變成了一個暴雨傾盆的下午,青年男子躺在竹椅中打盹,右臂攬著女童,竹椅搖啊搖,他手一鬆,女童側翻在地,耳朵被地上放著的剪子劃出一道長長的血印。
青年男子正將女童抱在手中哄著,外面忽然喧鬧起來,有人在敲鑼大叫,“決堤了!決堤了……”
滾滾的波濤中,女童趴在一根梁木上,驚恐地大哭。她在暴風雨中竭力睜開雙眼,想找尋到爹孃的身影,可是天地之間,唯有呼嘯的風雨、滔天的洪水……
忽然,滔天洪水又變成了鋪天蓋地的油菜花地,幽藍的天空下,她在驚恐失措地奔跑、奔跑、奔跑!她氣喘吁吁地抬起頭,長堤上,騎士拉住雪白的座騎。他看見她了,向她伸出了手。
她在洪水裡拼命地向他游去,離他越來越近。
終於,她抓住了他的手。他看著她燦爛地笑了,反過手來,將她的手緊緊握住,彷彿——
今生今世,再也不會鬆開。
她安心地讓他握著,讓他帶著她離開滿天風雨,靜靜地閉上了倦極的雙眼……
破曉前,薛蘅睜開了雙眼,正看到窗外透進來淡淡的青黛色。
她微微地動彈了一下手指,右手果然被一雙溫暖的手握著。這一瞬間,她不敢再動彈,是那個混亂的夢境,還是真實存在著的溫暖?
依在床邊打盹的謝朗卻馬上驚醒,他猛地睜開雙眼,正望上薛蘅迷濛的雙眸。
“蘅姐!”他脫口而呼。
她望著他,嘴唇微微翕合。
“蘅姐……”他喜極而泣,伸出手去,似是想觸碰一下她的面頰,可又停在半空,彷彿怕一碰觸,她的雙眼又會重新闔上。
待她嘴角微微地扯了一下,他才知道這不是幻覺,喜得一顆心幾乎要跳躍而出,一時手足無措。忽想起薛忱的叮囑,忙取了藥丸過來,細細碾碎,和著溫水喂入薛蘅口中。薛蘅嚥下藥,過了一陣,終於能微弱地出聲,“你……”
“蘅姐,你剛醒,別多說話。”
薛蘅慢慢地側頭,轉動眼珠環視四周。謝朗連忙解釋,“這裡是太清宮的雲臺,你受的是內傷,不能移動,陛下便讓你在這裡養傷。那天你昏過去後,左總管趕到刑場將我救下。後來他替你續上心脈,陛下命宮中的太醫,不論花什麼代價,都要將你救過來。再後來,二師叔趕回了京城,他和太醫們一起替你治療,說你過了元宵就能醒過來,二師叔說得真準,蘅姐……”
他歡喜得不知如何說下去,看著薛蘅,有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
薛蘅嘴角一彎,雙眼闔了一下,又睜開來。
謝朗見她目中露出徵詢之意,想了想,忙道:“蘅姐,你放心,二師叔他們都平安回了京城,就是紅菱妹子受了點輕傷,不過也好得差不多了。一切都真相大白,張保下了獄,擬了秋後處斬。不過——風桑趁人不備,在獄中自盡了。但他自盡前也都招認了,因為私自倒賣軍馬軍糧牟取暴利,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