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傍晚,馬都被跑癱了幾匹,自幼跟在身邊的周飛見自家世子面上染塵霜,忙建議道,“世子,今晚上就休息一晚上上吧,明日就能到上京城了,想來夭夭姑娘也不願見到一臉風霜的世子的。”
這一路上,世子雖然沉默不語,但是一直往上京城方向看,一提到夭夭姑娘,臉上難得浮起笑意。
寧晉看了自己一路風塵僕僕,就想著能早點看到那小姑娘,一路騎馬趕路,確實是幾日沒有好好休息,都是囫圇一覺,便風雨兼程。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粗糙得很。
想起那嬌軟玉雪的小姑娘最是喜歡他眉目清朗的模樣,男人難得鬆了口,“嗯,休息一晚上。”
在邊關吞風飲雪,之前風光霽月的男人因為長期練武功,又要提防北域南邊的進犯。
北域那邊環境不好,尤其到冬天和夏天,至冷至熱,他身體線條越發硬朗,就是那張俊逸的面容,逐漸變得鋒利深邃的輪廓,也染了些風霜,卻是另一種剛毅硬朗的美。
挺拔頎長,腰身勁瘦,渾身充滿力量感。
他將馬鞭丟給周飛,負手而立,“就是不知道夭夭可還認得出我。”
他面板黑了些,經過這些年的歷練,越發的沉穩。
周飛接過馬繩,接話,“那是肯定記得啊,世子爺好歹也是夏國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夭夭姑娘可是對美男過目不忘的。”
寧晉爽朗一笑,露出白整的牙,“倒也是,那丫頭可不就是喜歡長得俊的。”
說完便進了一處客棧,好生沐浴休整了一晚。
卻是近鄉情怯,那一晚上,寧晉並不能安眠。
他清楚記得以前夭夭拒絕他時,說的是一直把他當林霆和林煊一樣的哥哥看。
可他對她一直都是男女之情,她一直是他心尖尖上的姑娘。
她過得好也就罷了。
他便不會後悔這次的成全。
他知道他的小姑娘這些年過得並不好,他自幼時起,便一直想護著她,並不想只當她的哥哥而已,他想護著她,以她夫君的名義。
若是知道之前的成全,換來今日她的和離,和旁的男子的不重視,再做一次選擇,那婚他必然不會退。
男人曲起腿,手枕在腦後,因為一路急著回來,日夜兼程,格外的累,所以一進客棧的床,他便解了佩刀,先躺在床上。
黑色繡金雲靴因為趕路,鞋面沾染灰塵,他緊實肌肉卉張的小腿被包裹在黑色雲靴裡,一闔上眼,這些年被他刻意壓在心底的洶湧情感若洪水開閘,猛的全泛上來。
林晚熙那或嬌或俏,又或者撒嬌跟她討糖吃的模樣在腦海裡揮之不去,每次他給她一種新口味的糖,她眼裡那歡愉的光和唇畔那個小梨渦,讓人恨不得把最好的都捧給她。
這些年他成全她的選擇,想讓她得償所願,怕自己念她念得太深,他生生壓下自己對她的情感,從不敢憶起她的笑顏。
剛到北域,他便瘋了一樣的練功,弄邊境佈防圖,建邊境防線,跟北域周旋,成立自己的軍隊,練習打仗和謀略。
全部心思全在軍務上面,以此來麻痺自己。
現在不必壓著,也不必強制壓抑自己的情感,寧晉覺得自己忽然活了過來。
這些年有意壓制的情感像洪水奔騰,也像高山瀑布一樣激盪強烈。
眯了一會,他便起身,要了水,洗去一身的疲憊,換上在上京城才會穿的錦緞,便又是那個容顏俊美,玉樹芝蘭風華無限的寧世子。
一頭墨髮披散被他鬆散攏在身後,他倚窗而坐,天邊一輪圓月高懸在一望無垠烏沉沉的天際。
她成婚那日,亦是,月,滿圓。
他離開那日,亦是,月,滿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