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說,衛姨娘懦弱老實,身邊只一個叫蝶兒的還算忠心,其餘都是貪心欺主的,一出了事,都各尋出路跑的不見蹤影。那這位尤媽媽……?
待屏退了眾人,房媽媽才老實說了:“本來老太太打算自己挑個信得過的,可是太太都送來了,也不好打太太的臉。”
明蘭想了想,忽問了句:“她既已在莊子裡了,走了什麼門路進到內宅來?”
小姐的奶母可是個美差,月錢豐厚不說,上可以和管事嬤嬤平起平坐,下可以呼喝小丫鬟們,當初她估計是怕牽連衛姨娘的死,才腳底抹油的,如今倒又來了。
房媽媽見明蘭能問出這句話來,心裡先放下了一半,低聲道:“姑娘有心了,聽聞她早幾年便想著要上來,可那時姑娘身邊已有了崔媽媽,這次聽聞是使了銀子與太太跟前人的。”
明蘭再問:“沒有後頭的人?”
房媽媽搖搖頭:“若是有,老太太是絕不許的。因她原就是姑娘的奶子,如今頂上來也是順理成章的,我仔細打探過了,也就是薦人的婆子收了些好處;怕只怕因是奶姑娘的媽媽,若有個懶散惹事的,姑娘不好下臉子去壓制的。”
明蘭嘴角微微挑了挑,笑道:“媽媽放心,我都這般大了,總不好一輩子叫老太太護著。”說著又笑了笑,無奈道,“若是真抵擋不住了,再來搬救兵罷。”
待房媽媽走後,明蘭獨自坐在正房的湘妃榻上,低頭沉思了片刻,忽道:“請尤媽媽。”
小桃應聲而去,尤媽媽一進來,立刻又是老淚縱橫,絮絮叨叨的訴說當初離開有多麼無奈,在莊子又是多麼想念明蘭,明蘭微笑的聽著,還示意小桃給端把杌子來。
尤媽媽年歲不大,也就一中年婦女,菱形臉大闊嘴,看著倒是精明爽利,她離開時明蘭只有五歲,這會兒明蘭卻快十三了,她不住的提起明蘭小時的趣事和她的辛苦餵養,明蘭靜靜聽著,待她說的告一段落,才悠悠道:“我怕是不大記得了。”
尤媽媽大吃一驚,回憶牌可是她手中僅有的大牌,趕緊抹乾眼淚,忙道:“姑娘那時雖小,可聰明伶俐極了,什麼東西都一教就會的,如何都忘了。”
明蘭接過丹橘遞過來的茶碗,輕輕撥動碗蓋,低聲道:“衛姨娘過世後,我生了一場大病,昏迷了許多天,醒來後便許多事都糊塗了,可惜那會兒媽媽不在,不然我也能好快些。”
尤媽媽臉上略有尷尬神色,乾笑道:“都是老婆子不爭氣,竟那會兒病倒了。”她很想說兩句衛姨娘的事兒,可是管事婆子早提醒過了,便不敢說。
明蘭輕輕嘆息,淺淺的憂傷:“那段日子可真不好過,日日吃藥,纏綿病榻,偏又沒個貼心人照料,只這個笨笨的小桃在身邊,好幾回大夫都說怕是不好了,幸得太太悉心照料,老太太垂憐,我才撿回這條小命。”
尤媽媽臉色青紅轉色,捏緊了手中的帕子,訕訕的說了幾句場面話,連自己也覺得蒼白無力的很。
明蘭合上蓋碗,嫣然而笑道:“現下可好了,我這屋裡這幾個大丫頭都是老太太和太太一手調教的,最是懂事能幹的,如今加上媽媽,我這小院可妥帖了。”
尤媽媽心頭一驚,忍不住抬頭,望著明蘭雋長柔美的眼線,柔和含蓄的下頜弧度酷似多年前那位早逝的年輕姨娘,可神情卻截然不同,不論說什麼聽什麼,那對微翹的長長睫毛都紋絲未動,宛如靜謐不動的蝶翅,只秀美的面龐笑的靜好如水。
面前這個素雅的女孩身上,透著一種鎮定,一種居高位者的悠然,尤尤媽媽有些失神,覺得和記憶中那個跟在自己身後的怯弱膽小的女孩的印象合不起來,一陣無名的敬畏慢慢爬上她的脊樑。
明蘭定定的看著尤媽媽:如果她夠聰明,該不會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