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生活在世外桃源裡的假想狂,是舒琰為她撐起保護的罩殼,為她創造了一個無憂無懼的烏託邦。
一直以來,舒琰都是擋在她身前的大山,直到此刻,大山轟然倒塌了一半,她才恍然間被震得原形畢露,現出了弱小的影子。
直到此刻盛棲池才發現,她還是那個想躲在父母身後、害怕離別害怕孤單的小孩。
—
護士通知舒琰去打升白針,李恆陪她一起過去。
病房門開啟的前一刻,盛棲池幾乎是奪路而逃。
她突然不敢再面對舒琰,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漫無目的地沿著樓梯向下走,不知走了多久,驀然被一個人拽住了手腕。
手腕被用力一拉,她被身後的人拽進懷裡。下巴撞上少年的胸膛,發出沉悶的聲響。
倪不逾的聲音沉沉落下來:「你去哪?」
盛棲池搖了搖頭:「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她只是沒臉再面對舒琰。
「別亂跑。」少年的胸膛溫熱,隨著說話聲微微震動,帶著令人安心的迴響。
他的手掌隨即落在她的腦後,溫柔地撫了撫。
鼻端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茫然的大腦慢慢地開始轉動,像是錯亂的機器找到了原本的齒輪。
盛棲池的額頭在他胸口上輕輕蹭了蹭,被鋪天蓋地的自責和後悔包圍著。
「倪不逾。」她拽住他的衣擺,忍了許久的眼淚再度盈滿眼眶,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洶湧又委屈。
「我媽媽生病了,我卻什麼都不知道,她為了顧慮我的感受,才把我送回了爺爺身邊,我卻以為她不想要我了,我還偷偷地生她的氣,埋怨她,我是不是很混蛋?」
舒琰一個人在手術臺上的時候,她在偷偷地賭氣。
舒琰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她在做著一件件想要引起她注意的、計劃能回到霖城的幼稚蠢事。
舒琰術後出院不久就來a市陪她,她卻絲毫沒發現端倪。
舒琰發燒住院時,她假裝不在乎地說「沒家長過來才好呢」。
當時不覺,現在回想起來,舒琰該是用怎樣的心情在聽她的那句話?
如果她當時多問一句。
但凡她當時能多問一句……
眼淚不斷地漫上來,浸濕了少年的衣服。
盛棲池的心臟緊緊扭曲在一起,像是被無數根鋼針細細密密地扎著,疼得呼吸困難。
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在她的胸口。
「我媽媽以後再也沒辦法生小孩了。」
「我之前竟然還擔心她會懷孕。」
「倪不逾,我是不是混蛋?我是不是最沒良心的自私鬼?」
少女的眼淚像是落在胸口的硫酸。
每一滴,都灼燒著他的胸膛,心臟被燒穿,緊縮成一團。
倪不逾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包圍,忽然發現自己還是那麼渺小。
從倪布恬遭受冷遇和家暴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拼命地努力,拼命地想要長大,渴望長成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樹,渴望強大到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拿到跆拳道比賽獎盃的時候,在拳擊館用力揮拳的時候,拿到數學競賽獎項的時候,他不可一世地以為,他快要做到了。
他會擁有兇悍的拳頭,也會擁有光明的未來。
他足以用自己的力量將他的親人、他喜歡的女孩護在身後。
可在這一刻,聽著盛棲池無力的嗚咽聲,他才發現他什麼都做不了。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拳頭無法解決的事情,有太多的遺憾和錯過,有太多的無能為力。
而他只是一個十七歲,卻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