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銀行本來就不是會可憐人的地方。
可是今天,周蘭芬卻覺得他明顯不一樣,笑容很深,表情也親切,而不是掛了面具的不自然。
“周總,不急,坐下再說,我讓人泡杯茶來。”簡直可以說殷勤。
周蘭芬糊塗了,又怕是最後的晚餐,心裡更加惴惴不安,忙說不用了。
龐經理自顧自走出辦公室,大概吩咐人泡茶去了。
周蘭芬這才能仔細打量辦公室的另一個人。
一身黑西裝,熨燙妥貼,上好的面料,袖口,領口,肩線無一不服貼,十成十奪身定做。他低著頭在看一份檔案,黑髮微蜷,光潔的額頭,膚色白皙。身邊有一支墨竹節的木杖,雕金倒蓮花的著手處。
看似個年輕人,但柺杖不是上了年紀的人用的嗎?周蘭芬看不到對方的臉,心裡十分奇怪。可是,當他把檔案合上,上面標題顯示是芸妮公司上季的財務報表時,周蘭芬挑高了那雙修到尖細的眉,疑惑不解。
這人究竟是誰?
這時,龐經理親自端了茶進來。第一杯卻先放在那男人面前。
周蘭芬再不明白,至少也看出點眉目來了。
“龐經理,這位先生是?”她主動詢問。
“周總,這位是白子東先生。他有個建議,能幫你度過難關。如果你考慮採用的話,我們銀行仍然可以繼續支援你。”龐經理說。
白子東站了起來,身材修長,玉樹臨風,伸出手,微笑,“周總,很高興認識你。”
周蘭芬伸手握了握,在心裡讚一聲好出色。
然而,誰又能看清那雙隔在鏡片後面的眼睛,幽冷著,卻又伺機待動著。就如飢餓的寒狼,伏低了,為那勝利的一擊。
水青從電梯間出來,一轉頭,就看見芸芸坐在靠窗一角的寬背沙發椅裡,側臉如美月,靜靜對著窗外。
“芸芸。”水青輕輕叫好友。
“來啦。”聲線有緊張感,芸芸還是笑了笑。又苦又澀。
“芬姨呢?”水青問。
“進經理辦公室一會兒了。”說到這兒,芸芸忍不住往經理辦公室的門看。
“哪一間?”水青又問,聲音沉靜,如水無痕。
“水青。”芸芸眸光盈盈,楚楚面色,“對不起,該早點告訴你的。”
水青想說是該早點告訴她,話到嘴邊,終究沒出口。現在說了又怎麼樣,事情該發生的也已經發生了。
坐在芸芸旁邊的椅子裡,等芬姨出來。如果還是沒談攏,她再出面也一樣。
“不過,我媽說——”算了,別把媽媽也扯進來,芸芸收住話。
“芬姨說這事我也幫不上忙吧。”水青一點就通。
“因為這筆貸款的數額太大。你不知道我媽她上了地產中介的當,炒香港樓市,最高價進,最低價出,欠了上億。我剛聽說時,心裡就數那到底有幾個零,居然數不清楚。”芸芸自嘲著嘟起嘴,“可笑,我這輩子都不一定賺得到那麼多錢,竟然不明不白就給欠上了。”
原來起因是炒房地產。九七香港樓市泡沫破裂,多少人從百萬富翁變成百萬負債,她還做過專題作業。但實在沒想到芬姨居然也是受害人。
“水青,我一直想把事情告訴你。可媽媽不讓說,我也猶豫。何必讓你跟著擔驚受怕!”而且,媽媽有句話說對了,水青再能幹,也無法憑空變出這筆錢來。
“芸芸,撇開能不能幫忙不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羽毛也是。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會站在你身邊支援你,哪怕力量微不足道,哪怕只是卸去一點煩惱。路走不絕的!”水青字字肺腑。她清楚誰沒有心事,誰沒有秘密。就是她,也沒有到處對人說她真正的財產狀況。唯一知道自己底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