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晨還有些冷,麥田和和遠山山腰間瀰漫著飄蕩的霧氣。等太陽昇到祠堂大場邊那棵百年老槐樹的頂上時,那裡已經一改平日的曠寂站滿了人。三五個一群地低聲竊竊私語,不斷有人陸續到來,到處嗡嗡聲一片。
林嬌到時,大場上已經擠滿了人,連那棵老槐樹上也爬滿小孩,猴子一樣地掛著,熱鬧得簡直像趕集。她一出現,一下就成了焦點,中間嘩啦一聲分出了條道。她沒理睬旁人的各種目光,徑直走到最前面,這才停了下來。
族長和一干主事的人還沒到,林嬌站在老槐樹斑駁的樹影下,看向祠堂。這祠堂也不知道歷了多少年頭的風雨了。門柱和大門上的黑漆剝落殆盡,露出一片一片灰白的木底,簷瓦縫中東一簇西一簇地長著瓦草。從已經大開的大門往裡看去,裡堂懸掛著列祖列宗顯考顯妣像,陰仄仄一片。唯獨依稀殘留著金箔痕跡的兩邊四字對聯“長綿世澤”“丕振家聲”還龍飛鳳舞,叫人依稀可以想象一下當年的莊嚴和肅穆。
日影投射到祠堂大門前兩根柱子的腳石上時,林嬌聽到身後起了一陣騷動,再回頭看,見楊太公拄著柺杖和昨天見過的那幾個老者終於慢悠悠地晃了過來。走在最後的就是楊敬軒。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眉頭是皺著的,臉色是很差的,經過林嬌邊上時,眼睛是平視著前方的,一張臉卻愈發陰沉,整個人就像尊門神。
林嬌見他終於出現了。只要過來,就是自己贏了,管他臉色如何呢。又扭頭看向站自己不遠處的石寡婦,見她朝自己微微點了下頭,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祠堂大門前早擺了一溜椅子,等楊太公一行人坐定,楊百天和胡蘭花也不知道從哪鑽了出來站到了林嬌邊上。胡蘭花瞥她一眼,神色有些得意。
“鄉親們!大傢伙靜一靜!太公有話說!”
楊百天回身嚷了一句,抬手壓下眾人的說話聲。等四周都安靜了下來,諂媚地朝楊太公哈腰道:“太公,就等您開口嘞!”
楊太公扶著柺杖,慢慢站了起來,嚴肅地說:“眾位,今天把大傢伙都聚到這,是有個事要宣佈。老楊家的事,大家也都知道。老朽與族裡幾個人商議了下,決定往後由他親叔百天照管能武,給林氏五斗糧一紙文書放她出門。文書已經寫好在此。林氏上前拿了,往後與咱桃花村再無任何干系!”
楊太公話說完了,因為前頭幾天村裡就有這傳聞,所以村人並不驚訝,場子裡鴉雀無聲。林嬌沒回頭,卻也感覺到各種各樣的目光都跟探照燈似的在往自己後背上射。
“太公,糧我不要,文書我不能拿,桃花村我也不會走!”
林嬌微微上前一步,大聲說道。四下仍是一片死寂,但很快,大場裡就起了陣騷動,反應了過來的眾人竊竊私語起來。
祠堂大門口坐著的那一排人,除了楊敬軒面無表情,旁邊幾個都有點懵。等反應了過來,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幾個老者面面相覷。楊太公本已坐下,聞言又站了起來,重重頓了下柺杖怒道:“林氏,你失心瘋了不成?昨日喚了你時不是說得清清楚楚?到這時候竟還胡言亂語!這有你說話的份兒?”
林嬌再上前兩步,到了楊太公面前,這才朗聲道:“有太公和一干族裡的長者在,我自然不敢胡言亂語。只太公方才說的事,往狠了講,就是把我逼上絕路。我雖不懂啥大道理,卻也曉得連官府斬斷頭犯,也要先有個公堂會審定罪名。我再糊塗也不敢拿自個的名聲和性命不當回事兒,這才斗膽要問個清楚。太公和諸位長者到底為啥要趕我走?”
楊太公哼了一聲道:“你不守婦道敗壞鄉風,村裡哪個不知哪個不曉?這般讓你走,已經給了天大的顏面,你還不知好歹,莫非真是要難看?”
林嬌說:“俗話說捉賊拿贓,捉姦成雙。扣我這樣的罪名,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