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憤怒,端起已經涼了的紅茶。
“好,我立刻幫你寫封介紹信給正木副教授。不是簡單在名片上寫幾句話,而是以信紙擬一封正式的委託函。關口律師,也請你加把勁兒,務必找出可以推翻第一審判決的證據。”
大學圖書館昏暗的書庫內,柳原正在尋找學位論文必須的外國文獻資料,突然傳來一聲書本掉落的聲音。他抬眼望去,透過書堆之間的昏暗燈光看到病理學研究室的大河內教授。大河內教授彎下鶴一般瘦骨嶙峋的身體,準備拾起地上掉落的書本。柳原見狀跑了過去,幫他把書撿了起來。
大河內透過老花眼鏡看著柳原。
“你是第一外科的柳原吧?這麼晚,還在查資料嗎?”
“對,我在找學位論文的參考文獻。”柳原僵直著身體回答道。
“學位論文嗎?對了,那件官司上訴審的證人訊問是什麼時候?”
柳原垂著眼睛,支支吾吾地說:“我忙著寫學位論文,沒有注意上訴審的事……”
“寫學位論文固然重要,但做出不違背醫生良心的證詞更重要。如果一個醫生對病人的死做出有違良心的證詞,將在往後的人生留下極大的悔恨,很可能終身為此懊惱。我聽裡見說,你和財前教授不一樣,是個年輕、真誠的醫生。”
大河內說完便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開始翻閱柳原幫忙拾起的那本醫學索引書。
柳原朝大河內鞠了一躬便轉身離去。他借了那4本文獻,離開了圖書館。外面仍然下著綿綿細雨,穿過中庭,走向醫院醫局時,柳原的肩膀都淋溼了。大河內教授方才的一番話深深地刺進他的心,前一刻,他還打算為了拿到學位,要努力忘記佐佐木庸平上訴審的事。如今,他的心感到一陣銳利的刺痛。
車子停在帝冢山的高階公寓前,財前隨即以避人耳目的速度快步閃進電梯,上了五樓。他輕輕地敲了敲慶子的房門,門立刻開啟了。慶子身穿一件大V領洋裝迎接財前。
“你臉色好難看,發生什麼事了?”憑著女子醫科大學肄業生的敏感,慶子立刻發現財前的氣色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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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不罷休(2)
他終於講了出來。這是他第一次向外人提及,今天在為和佐佐木庸平神似的患者動手術時內心的起伏不安。
“當時,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感,好像手術檯四周躺滿了屍體,只有我一個人握著手術刀。我這輩子從沒有這麼害怕過……”
“那,手術順利嗎?”
“嗯。雖然很驚險,但最後還算順利。”他大口撥出一口氣。
“那根本就不用在意嘛。你這個人壞歸壞,沒想到也有膽小的時候。”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對了,那個柳原醫生知道今天手術的事嗎?”
“不,那傢伙很膽小。連我都嚇成這樣了,何況是他!我沒告訴他。”
“那就好了。既然這次動的是和佐佐木庸平先生同樣的賁門癌手術,只要手術成功了,或許還可以在上訴審時派上用場。這次可要做好術後處置,別又讓他死了。”
慶子像母豹般睜大了眼睛,用一副比財前更沉著的冷淡語氣說道。
“慶子,你這個女人可能比我更冷酷、更堅強。我都快受不了了……”財前說著,把威士忌一飲而盡。
大阪高等法院民事34號法庭內擠滿了旁聽者,面向正面的審判長席,左側是上訴人律師席,右側是被上訴人律師席。上訴人佐佐木良江和被上訴人財前五郎分別坐在旁聽席的前方,兩側分別是雙方的證人佐佐木信平和浪速大學第一外科副教授金井達夫。
佐佐木良江和財前四目相接時,立刻怒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