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時候我也還沒見到你的面;搬遷的全部工作都是你的僕人安排的,這個男僕個子矮小、神態嚴肅、頭髮灰白,他總是輕聲細語地、冷靜地、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神氣指揮著全部工作。他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首先,在我們這所坐落在郊區的樓房裡,上等男僕可是一件十分新奇的事物,而且他對所有的人都客氣得要命,和他們親密地談天說地,可是又不因此而降低身份,把自己置身於一個普通僕人。從第一天起,他就把我母親當作一位有身份的太太,畢恭畢敬地和她打招呼;甚至對我這個醜丫頭,他也總是既和藹又嚴肅。每當他提起你的名字,他總會帶著一種崇敬的神氣,一種特別的尊敬……別人馬上就能看出來,他對你的關係遠遠超出普通主僕之間的關係。為此,我是多麼喜歡他,這個善良的老約翰啊!儘管我會暗暗地忌妒他,能夠老是呆在你的身邊侍候你。
我要把這一切都告訴你,親愛的,把這一切瑣碎的、令人發笑的小事全部說給你聽,為的是讓你明白,從一開始你就對我這個靦腆、羞澀的女孩子具有那樣巨大的魔力。在你還沒有闖入我的生活之前,你的身邊就已經圍上了一個光圈,一種富有、獨特而神秘的光華……住在這所房子裡的所有人(這些生活在狹小天地裡的人們,對門口發生的一切新鮮事兒總是非常好奇的),都一直非常好奇地、焦灼地等著你搬進來。有一天下午,我放學回家,看見樓前停著搬運車,這時我對你的好奇心又猛烈地增漲起來。大部分笨重的傢俱早已被搬運夫抬上樓去了,還有一些零星小件正在往上拿。我站在門口,驚奇地望著一切,因為你所有的東西都很奇特、別緻,我從來也沒有見過;有印度佛像,義大利雕刻,色彩鮮豔的巨幅油畫,最後搬來了許多書,那些書好看極了,以前我從來沒想到過,書會這麼好看。這些書都堆在門口,僕人在那裡一本本拿起來,用小撣帚仔細地把書上的灰塵都撣掉。我十分好奇,躡手躡腳地圍著那堆越堆越高的書堆,邊走邊看,你的僕人既沒有叫我走開,也沒有允許我走近;所以我一本書也不敢碰,雖然我心裡真的很想摸摸有些書的軟皮封面。我只好怯生生地在一旁看看書的標題:有法文書、英文書,還有些書的文字我也不認得。我想,我會一連幾小時呆看下去的;這時我母親把我叫回去了。
整個晚上我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你,而當時我還不認識你呢。我自己有十幾本書,價錢都很便宜,都是用破硬紙板裝訂的,對這些書我愛不釋手,讀了又讀。這時我就想,這個人有那麼多漂亮的書,而且都讀過了,還懂那麼多文字,他還那麼有錢,同時又那麼有學問,這個人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一想到這麼多書,我心裡就不由滋生出一種超凡脫俗的敬畏之情。我開始想象你的模樣:你是個戴眼鏡的老先生,留著長長的白鬍子,有點像我們的地理老師,不同的是,你更和善,更漂亮,而且溫雅的多……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在那時就十分肯定地認為,你一定是漂亮的,因為我當時想象中的你還是個老頭呢。在那天夜裡,我還不認識你,我就第一次做夢夢見了你。
第二天你搬進來了,但是儘管我試圖窺視,還是沒能見你的面……這又使我更加好奇。終於,到第三天,我才看見了你。
令我詫異和震驚的是,你的模樣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跟我那孩子氣的想象中的老爺爺的形象絲毫沒有相同之處。在我的夢中,見到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慈祥的老人,可現在你一出現……你的模樣跟你今天的樣子一樣,儘管歲月在你身上緩緩地流逝,而你卻始終沒有變化!你穿著一身淺褐色的迷人的運動服,上樓的時候總是步伐輕捷,一步兩級,像個孩子般活潑靈敏,又顯得十分瀟灑。那時你把帽子拿在手裡,我一眼就看見了你那張容光煥發的臉,以及一頭光澤秀美的頭髮。我真的嚇了一跳,我的驚訝簡直難以形容:你是那樣的年輕、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