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奇怪。但那人既然殺的是日本人而不是她,就說明那人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她手裡握著槍,在那瞬間,很想跳上前面那輛汽車,丟下陳少卿和這幾具日本人的屍體,就那麼一路往南,回到自己的家鄉。但當她看到陳少卿躺在地上,躬著身子,不住地抽搐的時候,她心軟了。如果把他丟在這裡,他說不定會死的。他英俊的臉因為痛楚而扭曲。她還是下不了狠心,她不捨得讓他死。
“來。我送你回去。”林雅書扶起陳少卿。
她費了很大的勁,才把陳少卿從地上扶起來。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到車子旁,她讓他坐在副駕駛座,自己坐在駕駛座。
“那幾具屍體,就這麼放著嗎?”林雅書問,“若是日本軍方問起,你能應付?”
“是……我能……你……放心……”陳少卿一邊顫抖一邊說。
又是一句“你放心”。林雅書冷笑,把手槍塞進手提包,把手提包放在一旁,握著方向盤,踩下油門,往北平城裡開去。當初,她目睹死亡,處於對戰爭的恐懼,所以跟著陸華蓉一起向將領們學習射擊。過去,她只是用靶子練習,而今天,她親手開槍殺了人。
“林小姐……”陳少卿道,“沒想到……你的槍法這麼好……”
林雅書沒有回答他。陳少卿不會明白,當初的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練槍。國仇,家恨,恐懼,憤慨,堅毅,不屈。
汽車開進北平城內,開了一會兒,回到了小公館。
陳少卿蜷縮著身子,顯出極為痛苦的模樣。“你等一下,我去叫醫生。”林雅書開啟車門,下了車,看見徐順站在門口。她便朝著徐順喊,讓他去把陳少卿的私人醫生找來。徐順匆匆忙忙地去找醫生。
林雅書回頭看了陳少卿一眼,他哆嗦著,已經顧不得其他。她想,這是一個逃跑的機會,於是她抓起手提包,轉身往外跑去。手提包裡有足夠的錢,還有一把手槍。錢可以用來買東西,手槍可以防身。
林雅書跑出小公館的大門。在這一瞬間,她嗅到自由的味道。在漫長的禁錮之後,彷彿是柳暗花明的那一村,山窮水復的那一路。她聽見自己的腳步聲,白皮鞋踏在地上,急促,提心吊膽,似乎立馬便會被發現,被抓回去。匆匆地走出大門,立刻往右拐,順著圍牆小跑起來。一面跑,一面往後看,見沒有人追來,便稍稍放下了心。
大街上,車水馬龍。幾輛小汽車緩緩地駛過,黃包車伕拉著車,從她的面前跑過。她招手,向喚一輛黃包車,卻未見空車。心裡依舊焦急,便想穿過這條大街,跑進對面的衚衕裡去。想那衚衕,冗長彎曲,門道互通,應是逃跑的上乘之路,不易被抓。她打定主意,正想穿過大街,卻被一輛汽車擋住了去路。車上跳下幾個大漢,還沒有等她把手槍從手提包裡拿出來,他們就把她的手提包奪了過去。
“林小姐,在大街上亂跑是很危險的。”為首的一個大漢說,“回到陳將軍的身邊去吧。”
“是陳將軍讓我走的。”林雅書心一橫,編造出謊言,想要矇混過關。
但那些大漢並沒有聽她的話。“林小姐,您是自己走回去,還是想讓我們送你回去?”為首的大漢說道,“我不想侵犯你,所以希望你能夠自己走回去。”
林雅書看著他們兇狠冷酷的臉,她知道自己再一次失敗。她苦笑,轉身走回小公館。
小公館的院子裡一片混亂。陳少卿的私人醫生已經來了,他站在車門口,看了看陳少卿的情況。
“將軍怎麼樣?他犯的是什麼病?”徐順焦急地問。
“徐副官,你別急,將軍不是生病。”醫生轉過身說道,“他只是犯了癮。快讓人去我的房間,把嗎啡拿來。別急,給將軍打一針嗎啡,他就會好的。”
嗎啡。他說他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