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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水色蒼茫,幾點帆影,雲裡霧裡,隱隱約約。南門口碼頭邊,一排榻子門裡,走出一個老人,從斜襟夾襖中摸出一封紙,遞給範天行。範天行開啟一看,紙上寫道:“父母在上,恕兒不孝,跟著華老師去江南走走,幾個月就回轉,勿念。”

範天行看罷,氣急敗壞,一跺腳,撕碎紙頭,撒在玉帶河上。看著隨風飄散的碎紙,幾個人的心,就有點破碎疼痛的感覺。範天行悶著頭,沿著來路,吭哧吭哧地往回走,唐欣芝顛著小腳,一路好言相勸,三人氣喘吁吁地回到丹桂巷。

幾個女兒,見父母回來,從月亮門裡迎出來。範天行在上廳坐定,把水煙*往桌上一摜,對面前女兒說道:“你倷總是養兒窩女的人了,不能再瘋瘋顛顛的佯花唱曲,從今往後,你倷好好在家,做做針線活,那個什哩崑曲,不要再唱了,再唱,就要衝家了呃!”說著,他朝茶几邊的喬小玉瞪了一眼。

女兒們見到父親發火,噤若寒蟬,不敢吱聲。喬小玉覺得老爺的眼睛,朝自家身上剜來,但江南戲班子是自家請的,兒子唱崑曲是自家教的,自知理虧,垂下頭來,自責不已。

範亦仙是在早更頭離家的,那時天色熹微,范家大院逸逸噹噹地酣睡著,天井牆腳邊,幾隻蛐蛐在瞿瞿地叫喚,好象問他:今朝太陽從西邊出呃,少爺大清老早起來做什哩?他朝對門望望,又探頭朝後進上廳看看,庭院裡一片靜謐。他拎起皮箱,輕手輕腳地拔卸門閂,溜出大門,徑直朝玉帶河邊跑去。

紀福大橋下,華家班子的木帆船已經裝備停當,正要抽開跳板,揚帆開船。範亦仙拎著皮箱,弓著腰身,蹦上船去。

華燕翔夫婦守在艙口,正在吩咐船伕撐篙行船,忽然看見範亦仙跳上船來,十分驚訝,一齊問道:“范家少爺,你怎呃來了?”

範亦仙放下皮箱,掏出手絹,撣撣手上身上的灰塵,晃著頸項扭著腰肢說:“我想拜你倷為師,跟你倷到江南唱戲。”

華燕翔大吃一驚,說:“這怎呃使得?我倷不能帶你走,范家老爺見少爺沒得了,不曉得怎呃作躁呢。”

旁邊的隋子怡也說:“范家少爺,你不能跟著我倷,我上回在後臺,可是跟你說的笑話,千萬不能當真啊!你要走了,小玉姐姐不曉得怎呃怪我倷呢。”

範亦仙一甩手絹:“哎呀呀——看你倷說的,什哩大不了的事情呃?昨朝晚上我已經跟姆媽說了,我跟你倷轉個一年半載,還會家來的。”

“不中!”華燕翔斷然拒絕:“這個擔子,我倷擔當不起,把人帶走了,往後我倷可有臉面,再來海亭城唱戲?你就別難為我倷吧。”

華燕翔說得斬釘截鐵,範亦仙楞怔著,眼睫毛撲閃撲閃的,兩行晶瑩的淚珠,順著面頰間雅緻的線條流淌下來。他揩著眼淚說:“不帶我走,我就跳了這玉帶河算事!”說著,扭著腰眼,搖搖晃晃地跑向船邊。

隋子怡趕緊衝過來,挽著範亦仙的膀子,作躁道:“哎喲喲,你這個小兄弟,犟頭立頸的,不要衝動,再商議,再商議——”

雙方僵持了一會,隋子怡扭頭對華燕翔說:“不能耽誤今朝晚上通州的場子,要麼先帶他走吧,回頭再打招呼。”

華燕翔看到範亦仙十分任性,也一籌莫展,嘆了口氣,說道:“要帶你走,也不能讓范家作躁找人啊,你寫封信丟下來吧。”

範亦仙見有所通融,從皮箱裡摸索著拿出紙筆,寫下便條,顛著步子,返回岸邊,從傍河店鋪門縫裡塞了進去。

事到如此,華燕翔不好推辭,站在船頭,默默地望著範亦仙又踏上跳板,晃盪晃盪地上船。他回頭對船伕招呼一聲:“開船。”便彎下身子,拱進船艙。

木帆船扯起風帆,在通榆河上行走一天,到通州城演出了兩場,又登船南行,一轉身,滑入煙波浩淼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