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衛所言,鄭連並不輕易取信。
運勢好在村外便逮住了一個重要人物,鄭連決意再加一把火。
此村村民多以花卉種植為生,為了儲存花卉,家家都有巨大的晾曬場和地窖。
村長家的花田寬廣,在花田旁便有一個搭起的小草棚。
微弱的燈火亮起,沒一會傳出一陣陣悶哼。
草棚子天花上都是成束的乾花,淡香中,血腥味瀰漫開來。
村長立在一旁抖如篩子,不遠處顧長衛死狗一般趴在地上。
他嘴裡死死堵著一束乾草,雙手指甲中插滿一根根籤子。
鄭連幾個幹活毛躁,隨意從野地裡尋到削尖的木籤,哪有功夫去毛刺。
粗暴地捅進他指甲縫裡,一轉便是一蓬黑血。
顧長衛聲聲痛暈幾次,又被涼水和大耳瓜子扇醒。
“給他去了!”
鄭連拄著繡春刀,大馬金刀坐在小木棚的雜物堆上。
玄澤應聲上去幹活。
近朱赤,近墨黑。
他跟著巡夜司中幾個老油子跑腿許久,倒也明白了一個事——對於某些玩意,不必抱有過多的同情心。
多餘的同情心,對於受害者是一種傷害。
玄澤上前,一把將顧長衛嘴裡塞得死死的乾草拽出。
粘著大量唾液和血絲的乾草一出,顧長衛口中有氣無力地哼哼了兩聲。
“現在細節記起來沒有?”
魏世抱刀倚在一邊,昏暗的光線打在他們臉上忽明忽暗。
瞧著氣勢倒是有,只可惜不像是正道上的。
顧長衛喉中乾噦,但他哪敢吐。
折騰了幾次,他很清楚慢一步說實話,只怕連死都死不鬆快。
喘息一下,開口道:“我真的不知。”
“那瘋婦生下孩子後,我便將她用鐵鏈子關進了地窖免得她傷人。”
“記得的時候,便丟些飯食幹餅下去。”
顧長衛天生狗鼻子,對氣味尤其敏感。
那盲女在地窖關久了,吃喝拉撒都在一處,隔著老遠都能聞到臭味。
顧長衛根本不願靠近。
只這女子孃家人來問,他才往底下丟些幹餅之類。
黑黢黢的地窖,他從未親自下去瞧過那女子是何等境遇。
一連五六年,直到兒子顧遠長大了。
還扎著沖天辮的顧遠,才知道每日站在地窖口給他娘丟點飯食。
兒子孝順娘天經地義,顧長衛更是理所應當地甩手不管。
顧遠十多歲時,力氣漸長,便能下地窖去給他娘清掃糞穢。
“顧遠曾跟我討錢,說是他娘身上都被糞水泡爛生蛆,要買些藥膏。”
“我還給了五十文呢!”
顧長衛好像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般,強調道。
他這德性,就是站在一邊的村長都看不下去。
玄澤忍不住上前,用鞋跟踩了顧長衛的手指。
顧長衛哎喲半天,滿頭大汗疼得嘴皮子哆嗦,一個勁求饒道:“各位大人,我老實說,別打了別打了。”
“之後呢?”
擺手叫玄澤暫時退開,鄭連繼續問道。
“之後,我便沒管啊。”
顧長衛臉都皺巴成一團,只有一個碩大的酒槽鼻紅得顯眼。
“顧遠自照顧他孃親,旁地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只直到兩年前,那瘋……”他還想說瘋婆子,見玄澤又要上前,頓時改口道,“那女子死在地窖中,顧遠自操辦了喪事。”
“後來村中鬧詭異,又請了道士來鎮壓,這……這事情不都完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