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剛才一時衝動,竟被他激得出了圓明園,要去什麼地方,要見什麼人,也全然沒有一點著落。轉過頭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掀開窗簾,也只看見路邊一排排的垂柳正毫無頭緒的隨風輕擺。
“怎麼,害怕了?”對面的人又是一副揶揄的口氣。
“你覺得自己很可怕嗎?”我隨手放下簾子,回身應戰。
“世事無常,有人可怕,有人可憐,不過,還好都不是我。”他語氣淡然,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
“那這樣看來,三阿哥可都能算得上是富貴閒人了。”
“會嗎?”他微不可聞的輕哼了一聲,彷彿自嘲般的抖了抖衣袖,“富貴或許是有,不過這世間閒人嘛,倒是難求的緊。”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難道三阿哥沒聽過這句話嗎?” 看不慣他那貌似悲天憫人的樣子,忍不住出言譏誚。
可他卻連眼也不抬的反問回來:“那些有大智慧的人,豈不都無趣得很?”
正要再開口詰責,卻見車簾掀起,趕車的小太監回稟道:“三爺,到了。”
下車站定,只見面前朱漆的門板緩緩開啟,露出裡面繪著“松鶴延年”圖案的大理石照壁。再繞過影壁牆,就看見寬敞的庭院中間,放著兩個碩大紫銅魚缸。
跟著弘時再往裡走,進了西北角上一道不起眼的小門。裡面的佈局大體相同,只是卻溫馨雅緻了很多。北面正房的樑柱門窗及簷口椽頭是四時花卉的油漆彩畫,東西廂房的門前,兩排開得正豔的夾竹桃,紅的好似雲霞朵朵,白的恍如飛雪片片,映襯著地上用鵝卵石鋪就的竹葉和花朵形狀,到能看出這院子的主人,是著實費了一番心思。
“你回來了?”一走神兒的功夫,東面廂房的湘妃竹門簾裡閃出一個瘦小的人影。
“是啊。”弘時應了一聲走上前去,拉了那女孩的手問道,“碧…嗯,大夫怎麼說?”
那女孩輕嘆了一聲,鬱郁的答道:“怕不過就是這一兩日的事了。”
“你們這是說誰呢?”看他們倆只顧著沉痛哀婉,便只好插嘴道。
“自然是想見你的人。”弘時回過頭,指著北面的正廳說,“請隨我進來吧。”
雖是盛夏的天氣,屋子裡卻遮得嚴嚴實實。推開裡間的木門,一股子藥味撲面而來。屋子裡面北牆下的床上,正躺著一個頭發花白的婦人。
弘時緊走幾步到了床前,蹲下身溫言道:“姑姑今天覺得怎麼樣?”
床上的婦人微微睜開眼,見了是他,才道:“難為三阿哥天天惦記著,讓我這老婆子怎麼過意得去?”
“您說哪裡話?八叔不在跟前,就算我這作侄子的替他儘儘心。”頭一次聽見弘時這麼好言軟語的說話,心裡不禁有些詫異。而且,這病女人的聲音,怎麼似乎有些熟悉?
忽然,他彷彿若無其事的抬頭看了我一眼,繼而又對那人道:“我今兒個帶了個人來看您,您好好瞧瞧,看還能不能認得出,碧心姑姑?”
碧心姑姑!平平淡淡的四個字,卻好似響雷一般炸開在我的頭頂。怎麼會是她?不會的,一定不會的。我記憶裡的碧心姑姑,從來都有健碩的身體,爽朗的笑容,又怎麼會是眼前這個躺在床上,衰老孱弱、奄奄病斃的女人?
“是誰啊?能不能走近一點,我這老眼可瞧不真切。”虛弱的聲音從床上傳來,聽在耳中也越發覺得熟悉。
不自覺地向前走了兩步,探身對著眼前依稀可辨的容貌,道:“碧心姑姑,是我,如玉啊。”
“如玉!”她聽到我的名字,像是吃了一驚,然後轉臉又彷彿責備地說,“三阿哥,你不是答應我不告訴她嗎?”
“什麼不告訴我?姑姑,如玉可是一直都很想見你的。”不等弘時答話,我便緊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