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獨自一人顫顫巍巍地走向附近的醫院。我感到一陣悲哀。我老了以後也會這樣,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孤獨一人活在這冷漠的世界上,哪天摔倒在無人的角落裡也不會有人發現,等我的屍體化作骸骨,埋葬我的土壤上盛開幾朵同樣孤獨的野花。我的一切努力都會變得毫無意義,正如我們的文明終將滅亡,或者已經滅亡過無數次了。我實在思考不出自己存在的意義,索性衝向車流,一頭撞死在飛馳的紅色小轎車上。
我將她扶起,但已經晚了。她已經死去了,眼角還殘留著淚水。她會思考些什麼?她曾經歷過什麼?她死後的靈魂會去往何方?我的思想墜入深刻的宇宙,在精神與意識的虛空裡徘徊往返。我想起母親的逝世與朋友的背叛,想起父親是如何在那個雨夜撐起僅有的黑色雨傘,毫不遲疑地棄我而去。那時的我是否已經死去?如今的我是否還有活著的勇氣?我思考得過於投入,忘記了本市醉駕與毒駕的發生率全國最高。轟隆隆的引擎遮蓋住重壓下骨骼開裂的聲響,於是我在這樣一個昏沉的午後,和完全陌生的老人共同邁向了一切問題的終結。
我將她扶起,我會將一個怎樣的存在扶起,我又將面臨怎樣的悲劇結局?她是懷揣著怎樣的心態,為一切路過的看客設定這樣高門檻的道德陷阱?
我不能將她扶起,因為我在一切可預見的未來都嗅到了悲劇的氣味。我好不容易逃離了一場悲劇,絕對不要再度邁入另一場悲劇。我絕不能踏入如此明顯的陷阱。
我這樣想著,終於睜開了眼睛。
然而,老人已經被別人扶起了。那是個戴著紅領巾的小男孩,用盡全身的力氣,攙扶著老奶奶走向鄰近的醫院。
我感到極度的羞愧。面容滾燙如此時的地面。
我居然連扶一個老奶奶的勇氣都沒有,我真是一個社會的廢人。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我哭泣著邁開步子,朝向最近的基金會志願捐獻設施。
我要將自己的身體捐獻給整個世界,成為一名光榮的d級人員,這樣要遠遠好過苟延殘喘地活在自我的陰影之內。
我簽下了檔案,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領取了自己專屬的編號和一套橙色的制服。我按照編號找到了自己的宿舍,走入,一股金屬與黴菌混合的氣味就流入了鼻腔。我看見這個狹窄的雙人間裡已經擠下了不少於七個人。肉體和肉體相互堆疊,汗臭味不斷髮酵。其中一個面帶刀疤的健碩男人看見我進來,露出了悲哀的表情。
“又被那玩意兒騙進來一個。”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