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告訴你!”妙雲冰冷地說,“我爸媽都沒了,我家就剩下我一個!”她沒有流淚,只是渾身一陣地冷。
人豪被震撼住,“你到我家去!”他沒有多加思考,衝口說出。
妙雲苦笑,“除夕團圓飯,我是一個外人!”
“你不是外人!”人豪急切地說,“我爸媽、我姐一定會把你當作一家人!他們都是非常善良的人。我媽對人最好了!”
意會到他話裡包含的另外的含義,妙雲臉紅,“不行!去也是以後!”
人豪未曾體會這句話,只是一再要求妙雲一起回家。
但妙雲很冷靜。她和人豪才剛開始,還是學生,就貿然去他家過年,當然不合適。她和人豪的未來,不能建築在這些倉促的決定上。她第一次到人豪家,一定是等到時機成熟。她和人豪同歲,然而自小就經歷世態炎涼,她比起他成熟、穩重,想的也多。
人豪卻太天真。他覺得妙雲不和他回家,就是和他見外。他心裡極端地不舒服,“算了!我家廟小,擱不起你這個校花!”
妙雲沒說話。她知道,因為這個“名頭”,人豪耿耿於懷,時常拿來對她夾槍夾棒地嘲弄。她都由著他說。
終於放寒假了,學校裡頓時分外寧靜,有時妙雲都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躺在床上,放假,學校熄燈早,外面黑漆漆,屋裡也是一團黑。幾張床,被褥都捲起,露出光光的床板。都回家了,都迫不及待、都幸福快樂,都可以團圓。可是她呢?她的團圓在哪裡?
採靈、沈茜都沒追問她為何沒訂火車票,也沒問她何時回家。也許她們發現了,早晚都要發現的。妙雲抑制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她不能脆弱,她要堅強,她要活下去,而且活得好、活得幸福。等到她和人豪結婚了,她就有家了,可以回家過年了。一想到人豪,她滿腔的悲傷,都化作了虛無,他是她的幸福、她的未來、她的團圓。
妙雲白天在一家超市打雜工,晚上到一戶人家做家教。每天安排得非常緊湊,這也是阻止她胡思亂想的好辦法,每天疲倦不堪,倒頭就睡,省下了無數的煩惱。
她不捨得吃菜,每天只吃饅頭和鹹菜。只有週末,她允許自己吃一份一塊錢的燉白菜。平時,她為了省錢,都竭力避免和同學一起去打飯、也避免一起吃飯。一個人活著需要尊嚴,可是尊嚴,有時也需要金錢來維持。貧窮,就可以踩下一切尊嚴。人格,算是什麼?
她不能去想過去,所以就儘可能地描繪未來,把一切有關幸福的希望都寄託在人豪身上。
小年夜,人豪給傳達室電話,這是臨走時他和妙雲說好的。為了用這部電話,妙雲給傳達室的老大爺送了一條煙,口口聲聲說“內部電話不外借”的老大爺看到了煙,口風立刻轉變。但此事,妙雲沒敢告訴人豪,怕他生氣,氣她沒有骨氣。
“你一個人,還行吧!”人豪本來是很平靜的,可是一聽到電話那頭她“喂”的一聲,他的心立刻軟弱了,有些哽咽。
“我習慣了!你家人好嗎?”
“好!我和我媽說了你,也說了你家裡的事,你別怪我,我媽問了;我媽說,明年你到我家過年,我姐姐說,你可以和她睡一床!”
“好!”妙雲捂住嘴唇,怕洩露出哭泣聲。
“我、我、我愛你,顧妙雲!”
“我知道!”
“有一天,我要發大財,開賓士,住別墅,讓你、我爸媽我姐也威風威風!”
“我什麼也不要,我只要你,人豪,我要和你們一家吃團圓飯!”
那一晚,隔著千里的一對男女,流著淚,許諾下一生一世。
人豪掛下電話,走在冷瑟的街頭,遠處升起了燦爛的煙火。他倍感淒涼。他怎麼想也想不到,妙雲會沒有父母,這些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