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右道,甘州。
田記車隊離開會寧後,一路西行,路上還算平靜。
原先跟蹤車隊的兩人,只剩那個壯實的唐人還在尾隨。唐人重傷在身、臉色蒼白、氣虛步浮。他當然不會知道,傷他的人,就是他一路尾隨之人。
田貞已經顧不上此人。自離開會寧後,她滿心焦憂,憂的是雷霆幫可能會對田記不利,而更讓她不安的則是貨箱中的神秘物事。
“乾屍?”田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曾猜測了無數可能,珍寶、神兵、秘籍、賊贓……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一具乾屍,屍身完好、不腐不臭的乾屍。“若是運送屍身,可到衙門辦好過所,尋趕屍人驅送,或是裝殮後尋車馬行運送棺木,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
“看形貌,死者是個胡人。”沈恬將箱中詳情告訴田貞。
“胡人!難道是吐蕃細作?朝廷欽犯……”
“事到如今,猜測也於事無補。既然接了這趟鏢,就放寬心把它送到。”沈恬不想她太過憂慮。
田貞道:“若送到後惹出亂子,又當如何?”
沈恬淡淡道:“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若是有人存心構陷,我們就找出此人,加倍奉還。”
“但我怕田記會因此招惹是非。父母年事已高,受不住太大變故……”田貞遇事以家為重、以父母為先。她感激父母沒有像其他大戶人家一樣將女子藏於閨閣,她自小便能跟兄長一起讀書學文,七歲開始習武,十五六歲開始分擔車馬行之事,她看重田記更勝兩個哥哥。
沈恬望著天上的彎月,月有陰晴圓缺之律,人有旦夕禍福之命,此事古難全。既然命數難料,徒憂無益,何不憑心而行、得失由心。沈恬自幼孤獨,做事只問己心,想做便做。他轉頭看著田貞,道:“福禍難料,明天我們就到楊村交割物貨,儘快離開。”
甘州乃河西重鎮,領張掖、刪丹二縣。楊村在刪丹縣西偏北八十餘里。田記車隊在路邊林中宿了一夜,一大早便沿著田間土路,急往楊村趕去。
行了十多里,兩旁盡是大片田地,有農人在田裡耕種。不遠處一個村落,約莫三四十間農宅。袁三向農人打問,正是楊村。
車隊剛行到村頭巷口,一個粗衣布褲、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立刻走上前來詢問,似乎早就在此等候。男子引著車隊走到村子東頭的一院村宅門前。
這院村宅離其他人戶更遠些,也更新些,院牆近一丈高。遠遠就能看到院裡一株高大的旱柳,足有四丈餘高,挺拔秀茂。
車隊在院門前停下,院門後面有一面影壁,看不見裡面。不一會兒,男子引著八個人從院子裡走出來。為首的老者鬚髮皆白、略有些駝背。
老者兩側是兩個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右側男子身材魁梧、粗眉大眼。他見車隊領頭的是個女子,很是詫異,瞅了瞅身邊的老者,然後問道:“請問哪位是總管?”
田貞早已慣了這種詫異的眼神,世間禮俗浸入人骨,女子似乎天生就該拘守閨房,有多少女子能活得真率。田貞笑笑,施禮道:“後生田貞,是這趟腳運的總管。請問哪位是村正?”
魁梧男子道:“我就是村正楊文乙。就在這裡交卸吧。”
田貞向袁三點點頭,袁三指揮腳伕麻利地卸下貨箱,放在空地上,一一開啟鎖頭。楊文乙身後的村夫走到貨箱前,仔細點檢箱中的物貨。
沈恬默默留意著在場的每一個人,這些人都是農人無疑,沒有武人。點檢物貨的村夫也沒有開啟貨箱中的扁木箱。
點完物貨,村正拿出早已備好的割單和餘下的鏢銀。袁三點算一遍,而後將割單遞給田貞。田貞確認後,收好鏢銀,這趟腳運買賣算是做成了。
沒想到交割如此順利,袁三大喜過望,整個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