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城門剛啟,沈恬隨著人群離開了張掖。
出張掖城郭半里,路旁有個茶鋪,茶鋪往南五十步有片林子。沈恬剛拐進林子就看見兩匹馬,拴在一棵大槐樹下,樹旁還停著一輛馬車。張矩身著雲紋白錦袍,負手立於馬車旁,槐樹下還有一人,正是牛二。自疏通暗河一戰後,牛二便依張矩之命住在雲來客店,看護河頭等人。
張矩一見沈恬,招呼道:“沈大哥。”
沈恬道:“在長安時,有三人之約值得赴,矩少就是其中之一。”
張矩笑道:“不論在或不在長安,該做的事,沈大哥依然算得分明。”兩人說著,踱步往林子裡走去。張矩沉聲道:“我從沈大哥給我的賬簿和契書裡,查到了緋雲閣其中一條財路。沈大哥發現的緋雲閣暗點共五處,其中三處是解庫,這三家解庫每月都有貴重物事典當和贖回,一進一出,多則二三百兩,少則數十兩,每月進賬約一千兩銀子,但契書上的主顧卻查不到……”
張矩緩了緩,繼續道:“不過,我查到了枯榮存放銀錢的地方,大約還有五千兩銀子。田記車馬行因緋雲閣而遭變故,馬車上有一千兩銀子,希望能幫田記度此難關。剩下的銀錢,我會分給被緋雲閣殺害的差役和兵衛的家人,還有那些河工。”
張矩說著,從懷中取出信札,道:“這是裴行儉將軍的親筆信,信中證實田記車馬行血案乃是緋雲閣逆黨所為,田記車馬行鏢人誅殺逆賊,為朝廷立下大功,州縣應多加褒獎,以彰其忠勇。”張矩將信札遞給沈恬,“有定襄道行軍大總管的親筆信,原州各公廨不會再因命案為難田記。”
沈恬叉手道:“矩少恩情,沈某銘記於心。”
張矩也叉手道:“沈大哥的救命之恩,張某沒齒難忘。”
兩人眼神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沈恬辭別張矩,駕著馬車離去。張矩和牛二又馬不停蹄趕往城外的崔家莊。
張矩聽說卓不浪先於中路旅回到了張掖,他頓感不祥,急著見到卓不浪。剛到崔家莊,張矩遠遠望見農宅外的兩匹馬和一輛馬車,院門開著,張矩下馬走到門前,百曉一眼望見,趕忙迎了上來,施禮道:“張明府,你來得正是時候……”
張矩見百曉身穿粗熟麻衣,不等他說完,急問道:“為何服大功?出了什麼事?”
百曉神色悲慼,道:“千方……戰死在漢哭山下。”張矩一聽,心中悲慟湧起。在長安時,他曾向千方請教過毒物藥理,雖只數面之緣,心中卻以為師。
“千方兄的屍身在哪兒?我想去祭拜。”
“千方生前說過,他少時作道童,在地宮裡煉丹試藥,死後再不想長眠地下,只想化作塵埃、順水而流。我們依其心願,已將屍身火化,骨灰灑進了弱水。”
“可請了靈牌?”
“嗯……”百曉引著張矩走進臥房,只見卓不浪也身穿麻衣、苧麻抹額,背靠床榻坐在地上,雙眼直盯著房梁,懷裡抱著千方的靈牌,面色頹悲。
張矩上前兩步,朝千方的靈牌深鞠一躬,道:“千方兄棄身鋒刃端,捐軀赴國難,令張某感佩萬分。昔日問星樓解惑,今日卻難再見,人生有情,江水無極,弱水入百川,百草慼慼然,待到王師還,送君曲江畔。”
張矩再鞠一躬,然後走到卓不浪身旁,道:“俠少節哀。千方兄為百姓、為社稷犧牲,實乃俠之大者、吾輩楷模。俠少若是過度悲沉,恐有負千方兄的俠情。”
卓不浪仍不發一言,雙眼卻從房梁看向張矩,眼含感激。張矩也不多打擾,轉身離開了臥房。百曉正等在堂屋裡,張矩問道:“百曉兄,何時動身?”
“今日就走。”百曉叉手道:“明府請多保重。”
張矩叉手道:“保重。五郎悲傷過度,路上還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