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娘子第一次見鬼,嚇得閉眼把臉埋在膝蓋上,身體抖如篩糠。
陳賢英驚訝過後卻目露驚喜,嫂子終於出現了,今日終於可以好好算賬,她亦不用夜夜被噩夢困擾。
沈鴛見了陳一正,滿腔恨意蔓延開來,空氣頓時變得十分陰冷,眾人不由打了個寒顫。
沈鴛憤怒撲向陳一正,可惜她抓不到他的臉,抓不到他的發,虛影從他身上穿了過去。
這個認知讓她霎時間崩潰大哭,邊哭邊開啟了雨點般叭叭叭的哭訴。
從這個哭訴中眾人聽到了一個真相,沈鴛當日是真的斷了氣,被陳一正解肢後送到打鐵鋪子裡用高溫爐子焚燒了,天亮前還剩餘骨頭沒有燒完,匆匆埋到了鋪子後面的大樹下。
而沈鴛是枉死的,無人超度,不入輪迴,心中惦記兒子,便跟著父親沈鐵匠回了孃家,匿藏在暗處守著兒子,直到方才被鬼差尋到送回這裡來。
眾人聽完,心中瞭然。
陳一正面如死灰,沒有再狡辯,亦沒有一句道歉。
沈鴛哭累了,虛空的手揪著陳一正的衣領逼問:“相公,事到如今,你告訴我,我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的?你為什麼會厭煩了我呢?明明,一開始我們互有好感的呀。”
陳一正被陰氣侵蝕得難受,一向在沈鴛面前抬不起頭的他咬著後槽牙迎上她的目光,憤然說道:“我受不了你的嘴,整日叭叭叭說個不停,猶如千萬只蜜蜂圍繞,我寧死也不想與你共處!”
“呃.......”沈鴛呆愣住了,一時間忘記了反駁,生前的種種在腦海中快速掠過,似乎,自己的嘴巴從不曾停歇,總有操不完的心,說不完的話。
可是,她也是為了他們好呀?難道這有錯嗎?
再想想爹孃一輩子恩愛,娘也操心這頭家,但她並沒有一天到晚說個不停,難道真的是自己說得太多了麼?
想到這裡,她不由打了一個寒顫,自己下地獄時不會被剪掉舌頭吧?
她不由看向能驅使鬼差的那個大師,李雨微似乎也看透了她的憂慮,但並沒有安慰她,每個人自己造成的因果自己擔著,她又不是聖母能普度眾生。
她目光移到陳一正身上,說道:“沈鴛縱然話多,但不是你剝奪她性命的理由,殺人償命,等著官府的審判吧。”
她一錘定音,眾人均沉默,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好抗辯的了,就連陳娘子也接受了自己即將變成寡婦的事實。
陳賢英心中十分複雜,陳一正是她兄長,家裡唯一的男丁,卻被她親自指正了。如今對得起前頭嫂子,對得起良心,卻對不起自家祖宗了。
可她不後悔,若繼續包庇殺人兇手,她無法原諒自己。
她看了看沈鴛的魂魄,說道:“嫂子,真相大白,你沉冤得雪,日後莫要給我託夢了哦。”
沈鴛愣了一瞬,搖頭道:“我不曾託夢給你呀。”
陳賢英懵了,“沒有嗎?我夜夜都夢到你求我伸冤,怎麼會沒有託夢呢?”
沈鴛還是無辜地搖頭。
李雨微擺擺手,說道:“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這個不重要了,沈鴛既然已經沉冤得雪,我送你去陰司報到吧,若來世還有做人的機會,做一個文靜的姑娘,可好?”
沈鴛猛然抬眸,“嗯......但去陰司之前,可否讓我與爹孃告別?”
李雨微搖搖頭,“沒必要吧?你不是日日守在孃家看著他們麼?若他們見了你如今的模樣,只有徒增悲傷,傷心傷身,不如就讓他們的記憶留從前好了。”
“呃......也好,爹孃這兩年憂心忡忡,身體確實不如從前了,那勞煩小姑幫我帶句話好嗎?”
陳賢英連忙點頭,“嗯,嫂子,你說,我一定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