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個少年,嘴唇上依稀是細細的絨毛,但是那雙眼睛卻是那麼的明亮,那麼的凌厲。凌厲中又帶著些玩味,像是獵豹在看著即將到手的獵物。
李景隆的心裡猛的一抽,這小子跟他爹,可不一樣!
當年太子可是見誰都笑眯眯的,禮數上挑不出一絲毛病,彌勒佛似的人物。就算是想處置誰,算計誰,也根本不會讓人看出來。太子是那種,要麼不弄你,一弄就弄死你的人。
可是朱允熥的眼神看著,卻和老皇爺似的,屬貓的。
生氣的時候讓你看的明明白白,一旦發火讓你躲都躲不開。而且抓住了獵物還不下手,要先玩。什麼時候玩差不多了,再給最後一下。
“不知道殿下叫臣來,何事?”李景隆忍不住,穩重灌不下去,開口說道。
朱允熥修長的手指依舊在臉頰上敲著,似笑非笑,“你晚上進宮還穿鐵甲?”
“臣身上兼職五軍都督府和殿前親軍的差事,自然不敢懈怠!”李景隆正色說到,“再說,臣是大明武將,自然要穿鐵甲!”
說著,摸了摸身上鐵甲帶著鍛造紋路的魚鱗片,朗聲道,“這甲是臣的父親留下的,當年他就是穿著這副甲,跟著老皇爺南征北戰。”
“傳到了臣這裡,臣每日穿著,就不會忘了國朝開國的艱難,更不會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這是不忘初心?”朱允熥忽然笑了起來。
瞧瞧,這些話是一個真正的武人倉促之間能說出來的?這簡首就是大明版的不忘初心,居安思危呀。
朱允熥饒有興致的看著對方,心裡想道。
“我要是個小屁孩,沒準還真讓他這裝模做樣的架勢給唬弄住了,真以為他是個將才!”
“原本時空的建文帝是不是就是這麼被他迷惑了,選他去跟永樂打,結果讓人一頓暴揍,打出了原型!”
李景隆雖然沒聽過不忘初心這個詞,但是他能想明白,當下更鄭重幾分,“不敢當殿下誇獎,臣只是儘自己的本分而己。”
說到這裡,李景隆忽然抬頭,愣愣的看了朱允熥兩眼,情緒也忽然變得激動起來,“殿下,您坐在那裡,簡首跟太子爺以前一模一樣!”
隨後,又馬上低頭,情感豐富的說道,“臣少年時頑劣不堪,若不是太子爺念在親戚的情分上,盡心提點,臣這輩就廢了,就是個紈絝子弟。”
“後來臣的父親走了,留下臣這個沒爹的孩子,太子爺更是待臣如子侄!”李景隆寬大的手掌揉下眼睛,“噓寒問暖,關愛有加,親自提拔臣。太子英年早逝,每每想到此處,臣心裡難受!”
你他孃的是個演員吧!
朱允熥心裡爆了一句粗口,差點就給他鼓掌了。
來大明這麼久,終於見到一個不要臉的了。不但不要臉,還很能舔,舔的還他孃的很有層次感,很高階。
還對你如子侄?
按照輩分是那麼回事。可是朱標走的時候不到西十,李景隆今年也三十幾了,朱標就他比大幾歲而己,你還有臉說孩子兩個字?
當著別人兒子的面懷念別人死去的老子,然後說對方對他多麼多麼好,就差首接對朱允熥說,你老子多高尚,你老子對我多好,我多懷念你老子。
按照這個時代的觀念,這些話簡首就是真情流露,李景隆這人簡首就是大大的,知道感念恩德的好人。
既能裝,又能哄,還能舔。怪不得原本時空中,讓朱棣屎都給打出來了,建文帝都沒殺他,甚至連重話都沒說過。
這種演技要是放在後世,妥妥影帝。
看著李景隆那張悲傷的臉,朱允熥真想給他一句,“你既然這麼懷念我爹,那你為啥不跟他去呢?”
好,你能演,我也能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