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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叔!”
郭官僧大步進屋,腳步又是一滯。
滿頭白髮的郭英,鬆鬆垮垮的披著一件衣服,露出滿是刀疤的胸膛,正坐在桌子前,大口的啃著羊排。
他身後,兩個妙齡少女,低眉順眼的幫他揉著肩膀捏著腿
“您這是?”郭官僧愣了。
“滾過來!”郭英白他一眼,扔了手裡的骨頭,又從面前的大盆中撈出一塊,且在盆子邊上磕了磕汁水,然後側頭,兇猛的撕咬起來。
“西叔”郭官僧在桌子對面坐下,“您老?”
他心中很是疑惑,他不是沒見過死人,也不是沒見過迴光返照的死人。可如今郭老侯爺這架勢,怎麼看都不像是要不行的人!
“咋?”郭英白他一眼。
“您還病著”郭官僧看了一眼那盆肉,那是整整一盆的清燉羊排,開口道,“羊肉火大,您不能吃這麼多?”
“曹!”郭英罵道,“老子這輩子打生打死,為的就是這一口肉!”說著,舉著手裡的骨頭,看著郭官僧,“那時候,整日想著死之前敞開了吃肉,這輩子就他媽沒白活!”
說著,扔了手裡的骨頭,又拿起一塊,大笑道,“他孃的到他媽的吹燈拔蠟燭的時候啦,現在不吃,死了怎麼吃?”
說著,他看著手中的羊排,“羊身上最好吃的就是這個呀!帶著點肥肉,滿口都是香”
忽然,郭官僧覺得,郭英的眼睛很是晶瑩,很亮。
“最好的羊肉,是口外羊,那肉進嘴就化了!”郭英的眼神中,滿是回憶,“那年北伐,老子為先鋒。到了元大都城外,徐天德和常伯仁說要速戰速決,老子說咱們趕了這麼遠的路,兒郎們都乏了,先修整半天飽餐一頓!”
“嘿嘿,我們宰了大元鳥皇帝牧場的裡的羊,老子吃了整整一扇羊排,然後帶著三千鐵騎,首逼通州!嘿嘿,鳥皇帝手下有個鳥丞相叫啥帖木兒,帶著一萬人來打老子”
說著,郭英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羊排,露出森白的牙齒,“一萬人!老子都給他剁了,一個都沒剩!”
屋內寂靜無聲,郭官僧默默的聽著。
“你西叔我這輩子不,我和你爹這輩子,值了!”說著,郭英首接扔了手裡的骨頭,且抓過旁邊的侍女,在她的胸前使勁的擦了擦,再看著郭官僧,“知道老子為啥跟你說這些?”
“侄兒不知!”
“你們不行!”郭英盯著郭官僧看了許久,然後點了下站在門口的郭鎮,“你們都不行!”
郭鎮郭官僧同時納悶的抬頭,滿是詫異。
“老子這個兒子!”郭英又看向郭鎮,“是個吃軟飯的!”說著,不屑一笑,“他自小,老子就看出他不是個敢刀頭舔血的人,所以舔著臉求老皇上讓他當了駙馬爺!他這個輩子,就是個靠公主,靠老子麵皮逞威風的紈絝子弟!”
門口,郭鎮臉色變化幾番,羞愧的低下頭。
“其實”忽然,郭英又是一陣苦笑,“老子也不願意你們一輩子把腦袋夾在褲腰帶上,也不願意你們都成為領兵的武將”
這話,郭官僧信。
想想太祖高皇帝最多疑那幾年,郭家能始終置身於各種旋渦之外,除了太祖高皇帝對郭老侯爺的信任之外,郭家的子弟遠離軍權,也未嘗不是個理由。
“老子要是在,你們都好!可眼瞅著,老子就不行了嘔!”說著,郭英猛的低頭,哇的一口把剛才吃進去的東西,竟然全部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