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春鶯,著急上火的。
康嬤嬤對著春鶯皺了皺眉,示意她別再撩火氣。丫鬟們未必看得透,可她心裡清楚,姑娘這外祖家現在愁得是不錢,而是怕哪天就真沒了命……不過,這手段,也實在下作了些。
黛玉終於鬆開攥得死緊的手,手心都被掐的疼,卻是打下了轎簾,輕輕吩咐著:“走罷。”
春鶯等丫鬟倒是沒什麼,康嬤嬤卻輕嘆一聲,有些擔憂:“姑娘不管是對的,可……就怕鬧出什麼流言蜚語來。”
“沒什麼關係,我不在意便是。”黛玉輕輕嘆了一聲,又稍稍掀起了轎簾,輕聲道,“我暫且不回家裡,去嬸嬸那兒借住幾天。”
誰敢把壽材往長公主府門前放呢?這叫詛咒皇室,乃謀大逆之罪。
“姑娘能看開,正是好的。”過好自家的日子便是,何苦為了別人的事兒磋磨了自己!
黛玉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任由轎子晃晃悠悠地往長公主府走,可剛走都巷口,就聽街上一片嘈雜,還有雜亂無章的擲物聲。
黛玉從窗子裡向外看,就見街上擠滿了人,太過吵嚷,聽不清楚在說什麼。
康嬤嬤忙讓轎子先避著,打發了個護衛去打探,那護衛縱是身手矯捷,也在人堆裡頭七拐八彎地鑽著,好一會兒才擠到前頭,看得清楚——沒什麼大事兒,就是遊街呢!
遊街的是個木籠子,裡頭枷著個灰頭土臉的囚犯,護衛仔細一看,樂了,這可是曾經京城的名人,號稱中山狼的孫紹祖。
遊街示眾,犯的罪過不一定大,但必然值得“警醒眾人”;孫紹祖屬於數罪併罰,藐視皇室、再查出他與人通姦,哪條都夠得上游街的。
看熱鬧一向是老百姓的消遣,爛葉子白菜幫子臭雞蛋,反正也不能吃,何苦不用來砸著出氣兒?可憐的中山狼遊了半個時辰,已是滿身的汙穢,哼哼唧唧著都快沒了氣兒,絲毫沒有昔日張牙舞爪的模樣。
護衛忍著樂呵回去報信,丫鬟婆子們聽得撇嘴,連著說得繞道走,別讓那滿街亂飛的臭雞蛋汙了姑娘的轎子,黛玉卻又瞧了瞧那邊的人頭攢動,垂著眸兒,只在心中猜測著——這個時候忽然讓這孫紹祖遊街示眾,大概、該與叔叔嬸嬸有關。
雖然朝堂上正風雲詭譎著,可茶館書場戲園子都知道,升斗小民、不談政治,茶餘飯後的消遣麼,說說中山狼罷——哎,聽說以前他幾番大鬧寧國府,是為了追他孫家的“逃妾”;原以為沒有國公府會不要臉到典女為妾、與人還債,可想想寧國府攤上的那些個罪名……嘖嘖,那家子有什麼做不出的?似乎、嘖嘖,這中山狼還真不是誣告的。
真可憐了寧榮二府的那些個姑娘,簡直不被當人,說賣就給賣了。
茶館裡頭,扇扇子說八卦,寒門士子偏要操那侯門閨秀的心,直嘆繁華易敗、鮮花易折,世間哪幾出有《西廂記》般的錦繡奇緣,只可憐、可嘆矣!
黛玉回到長公主府,依然傷感著,還有些隱隱的踟躕,柔蘭公主自是看了出來,乾脆說明白了:“讓大理寺趕緊將孫紹祖的案子結了,確是你叔叔去催的。”
黛玉咬了咬唇,捻著衣角:“叔叔,是為了我罷。”
柔蘭公主點了點頭,又嘆一聲:“你別多想,你那外祖家、一向是拎不清的,沒得又帶累你。你叔叔只是想、有備無患。”
林睿只是造個勢,並未往絕了做。要不然,如今的謠言可不僅僅是說寧國府典妾這遭子破事,賈素瑤的死非得給翻出來不可。
賈雨村的養女,將就算是賈家的親戚,曾寄住在榮府,幫著扳倒了政敵甄家,然後是個什麼下場?扔到尼姑庵裡,任其自生自滅,還真的滅了,一條白綾掛死在了房樑上。別人不知道她是暹羅公主,還不當是賈家逼死的——這家人,對自家的姑娘狠,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