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走到了桌案前,他駝著背,有些顫顫地拿起了小刀,緩慢地隔開了包裹。
“……”
約瑟神父出神地看著包裹裡的東西,儘管他在拿到它之前,已經知道這裡頭是什麼東西。他在這十五年來,每一個
月都會從惡魔的手裡收到它。
那是一個精緻的玻璃瓶子,裡面盛滿了暗紅的濃稠血液。
除了這一樣,什麼都沒有。
約瑟神父顫顫地將它拿了起來,黃昏的餘暉映入,它就猶如珍貴的血紅寶石,帶著致命的邪魅魔力。
“唔……”
神父用力地將它擱回桌案上,他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這是神父的老毛病,藥石難除。約瑟神父流著冷汗,他坐倒在椅子上,微微地喘息了一會兒,耐心地等到胸口的悶
痛過去。
“也許我行將死去……”神父喃喃自語:“我滿身罪孽,但是我別無選擇……”
在夜晚來臨之前,約瑟神父去推開了他養子的房門。
站在窗前的少年回過頭來,他輕聲地喚:“父親。”
那是一個擁有藍色瞳眸的黑髮少年。他身上穿著修道院的修士服,但是那單調的裝束並不能將他掩蓋。他的容貌極
其俊美,面板比女孩還要白皙,看過去就像是上帝精心雕塑的親子,受到寵愛與祝福。
而事實上,他確實如此。
他作為約瑟神父的養子,不管在任何地方都受人愛護,但是這也與他的智慧有關。修道院的人在暗地裡如此稱呼他
——美麗的雅克蘭多,受神偏愛的男孩。
約瑟神父走了進來,他像個慈愛的父親,輕輕地撫摸少年的黑髮。他時常這麼做,眼神裡充滿了關愛。
“你在看什麼,我的兒子。”
少年並沒有回答,他重新將目光轉向窗外。神父順著他養子的目光往下看,他些微地愣住。
那是條隱蔽的小巷子,一個狼狽的家僕正受到殘忍的懲罰——他被其他僕人壓制著,兩隻手被拉到了燒起的火盆上
。
“上帝……”神父輕喃:“這樣的私刑是不被允許的。”
“他偷了他主人的馬。”黑髮少年打斷了他父親的話。他稍稍地側過頭,用平靜的目光看著他的養父,清冷地說:
“這是應受的懲處。”
“行偷竊罪的人,必須受到嚴厲的處罰。不是麼?父親。”
約瑟神父沉默地望著他。
黑髮少年轉回頭去,看著窗外,沒有絲毫的憐憫,猶如審判官一樣地冷漠。
雅克蘭多,神寵愛的男孩。
只有他的養父知道,他與生俱來的,潛藏在黑暗血液裡的殘忍和淡漠。
然而,這確是個無法向任何人傾訴的秘密。
包括上帝。
◆◇◆
約瑟神父將瓶子交給他忠誠的僕人。
“就像過去那樣。”神父輕聲地吩咐。
那是他最忠心的僕人,啞巴、不識字,神父在許多年前收留了他。
“不要讓雅克蘭多知道。”神父說:“把它加進食物裡。”
僕人小心地接過那個精緻的瓶子,並且抬頭看了看他崇敬的神父。
“我並不希望那可憐的男孩知道自己他的病,永遠。請和我一起禱告……他能痊癒。”
神父握住奴僕的手,虔誠地在胸口劃了十字。他就像是一個為男孩擔憂的可憐父親。
僕人將那珍貴的瓶子藏在衣服裡,並且回到了廚房。
他環顧了四周,將瓶子從衣服裡取出,擱置在廚房的桌案上。他打算把它們加在葡萄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