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屋子如此,倒不是因為他喜歡這樣,只是因為他根本沒有選擇。這裡從他的祖先那時就沒有變過。可見當年修建此處之人,是甚不講究風水鬼神之論的。
那棵老樹已近一百年了,它是當年諸侯軍破櫟邑後,被種在這屋子,哦,事實上是宮殿裡的。
這裡,正是當朝皇宮。
皇宮中許多宮院層層圍疊,而這裡,正是最中心的一處。
那殿中人,正是儲帝趙覺。
皇宮並不華麗,從最初就沒有過分裝飾,而其後的帝王,也都沒有重修。他們都是勵精圖治,滿心經綸之人,也正因為這幾世幾年的勤儉為政,儲國才有得今日的昌盛。
趙覺從來沒有想過要改變,他對這裡很滿意。
夜晚,他的宮殿院牆外身手不凡的侍衛將這裡圍住,他們都是高手,精力也都充沛。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人從他們頭頂翻得過那高牆。
而牆內,就只有皇帝一人。無人打擾,清靜至極。
只是案上的摺子,讓他實在無法靜下。
趙覺安靜地坐在這裡,讀著外面事態的演變,無論多大的事情,對他而言,只是一張紙。
好在他並未看輕這張紙。他的情緒正隨著摺子上的字而起伏。於是他不靜,於是這社會仍穩定。
趙凜輕輕倚靠了身旁的老樹,看著面前的景象。皇帝正華服加身,日間一絲不苟的束髮此時已有些鬆散,凝眉伏案,神態儼然。
他似乎斟酌不定什麼,凝視手中奏摺許久,劍眉深鎖。忽然,罵了一句什麼。
趙凜輕笑了一聲。
這一聲本來極其細微不可察,但大殿卻太安靜了,靜得聽得風吹葉響,更何況趙覺的聽力是不錯的。
趙覺已伸手去握他的劍,接著聽到身邊輕輕地響起:“是我。”
劍已經抵在趙凜的頸間。趙凜笑著,似乎毫不擔心這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趙覺見了是他,心中不自覺地一陣釋然,面上卻仍斂容道:“你怎麼進來的?”
面前的男人給趙覺的那種親近之感,讓他覺得他不會存禍心。
趙凜道:“你不是找我麼。我就來了。”
“這不可能,皇宮禁衛森嚴,你不可能進得來。”趙覺說著,聲音又冷了幾分,此時他面上已看不出波瀾,只讓人覺得威嚴。
趙凜沉默著,他確也不知怎麼解釋。
半響,聽得趙覺道:“不說麼?”頸前的長劍豁然收回。
“罷了。我知道,你是個不凡之人。”趙覺緩緩將劍插入劍鞘,“我對你……很感興趣。”
趙凜道:“是麼。”
趙覺道:“你的武功很不錯,留下,做我的侍衛。”
“你怎麼能輕信別人?”趙凜皺了皺眉,接著道,“我一人之力算不上什麼。況且我是個閒雲野鶴之人,今日我來找你正是為了此事。你的皇榜可是讓我一點沒法閒雲野鶴了。別再找我,不然我會永遠消失在你記憶裡。”
一番奇怪的話,說得卻很是正經。
趙覺皺眉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這宮門外等著我重用?你怎能如此不在意?”
趙凜道:“我不過在都城裡閒逛幾日,不想惹麻煩。”
趙覺道:“你若不想麻煩,便只有應下。否則,你也知道我要找你,你絕無法在櫟梁藏身。”
趙凜不禁好氣好笑:“你為何執著於我?你便說吧,要怎樣才能放過我?”
“好,你在這宮裡待三日,如果我不能讓你留下,我便再不找你。”
趙覺並非不知道此舉草率,可他就是想如此。
只消一眼便知,眼前的男人必然有著過人的能力,留下大有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