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愛犯賤,謝行樓越是不拿人當人,那些男人越是瘋了似地討好她、追逐她。
年過三十五,謝行樓的美還停留在無限風華的年歲,說她年僅二十都不為過。
這是一個以一己之力拒絕衰老的人,不婚、不育。
謝折眉一世英名還栽在了沈延恩那道坑,謝行樓比她還狠,羽翼初豐,眼高於頂,既然要走,連阿母給的『折玉』二字都要悉心埋藏。
說她無情,又比誰都重情。
在爹孃眼裡,離開謝家以另一重身份獨活的養女,永遠是他們的孩子,是他們心裡永遠自由浪漫無拘無束的『折玉』。
是謝折眉逢年過節念起來都要贊一聲『女兒本色』的長姐。
是當初十三歲風靡盛京,假死多年,無數人記掛心頭的天邊月、夢中人。
可她不僅是天邊月。
巨大的恐慌充斥謝折枝心田,她很怕謝行樓開口,因為謝行樓從不說無的放矢的話。
當年十二歲的謝折玉指著街邊路過的御史大夫,言他三日之內必死,且死無全屍。
事實上根本用不到三日,第二日,那位風頭無兩的御史大夫慘死家中,屍骨無存。
這話只她和謝折眉聽見,爹孃都不知。
十三歲,還是謝家長女的這人,指著爹爹寫好的摺子,認真道:「不該這樣寫。」
爹爹笑問:「那該如何寫?」
謝折玉回房,再出來手裡捧著寫好的奏摺。
當天,爹爹照著養女所書,一字不差謄寫好,遞往御書房,龍心大悅。
過了沒多久,她又道:「我此生姓謝,折玉二字過於鋒芒,三十歲前,女兒不能再住在謝家,不能再以謝家女的身份出現盛京,否則,會給謝家帶來禍端。」
她拜謝爹孃,自此離開。
逢年過節禮數未缺,爹孃去後,她也斷了來往。
在謝折枝深刻的印象裡,長姐是個神神叨叨總能一言命中的奇人。
她畏懼地盯著謝行樓張合的唇,心裡警鈴大作:別說,不要說。
「住口!」她發瘋大喊,想捂住她的嘴。
謝行樓輕巧避開,出口的話一字重過一字:「我不殺你,自有人殺你,你至多還有六年可活!」
有人生來得天眷,天眷之人,自要付出代價承受那份與眾不同。
有人承受不起,半路夭折,有人有幸承得起,自此天高雲闊。
謝行樓付出的代價是什麼,無人曉得,哪怕自詡窺破隱秘的謝折枝都說不完全。
她身姿妙曼,嘴裡喃喃:「不錯,血債血償,我的手不該染你的血……」
「胡說,你胡說!」謝折枝瘋瘋癲癲:「你是誰,敢定我的命?你以為你是誰?」
謝行樓視她於無物,抬腿出門,門匡當一聲被風關閉。
謝折枝跌跌撞撞跑下床,不顧病體、不顧往日最看重的禮節,一腳狠狠踹在緊閉的雕花木門:「你以為你是誰?還不是無能為力,還不是要當一個膽小鬼?
「你喜歡謝折眉,喜歡的不得了,還不是割去心頭肉放任她和沈延恩你儂我儂?喜歡又如何?早十六年她就化作了一堆白骨!
「你說阿母若知撿回來的孩子對阿眉起了覬覦之心,該有多噁心?你一個女子,喜歡另一個女子,謝折玉,你怎麼還不去死!?」
門外上鎖,她的憤怒咒詛鎖在逼仄的天地,無人聽她道破隱藏多年的秘密。
外人聽不到,被罵的人無動於衷,罵累了,謝折枝一頓疾咳。
大年夜,家家燈火重重,一片喜慶祥和裡,謝行樓一身青袍面容平靜地停在樹下,風吹過,沒人看透她在冷風裡想了什麼。
闢裡啪啦,炮竹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