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槊題詞,登樓作賦,萬事空中雪。江流如此,方來還有英傑。”
……
這一個個詞人,這一首首詞作,是民族的吶喊,是抗戰的號角,宋詞,尤其是南宋詞,在一個特定的歷史時期所起到的戰鬥作用和鼓舞作用是其他任何一種文藝形式或其他任何一個階段的同類作品所不可比擬的。
我們知道,唐詩之所以偉大,在於它的壯闊,眼界無所不包,內容無所不有,以李杜為代表的唐詩是積極健康向上的,是一種民族精神的體現,是一種民族文化的沉澱。而宋詞尤其是南宋詞之所以輝煌,則更在於它的深沉。在於以辛棄疾、陸游、李清照、劉克莊、文天祥等為代表的一大批詞人在民族危亡的關頭以天下匹夫的姿態,或躍馬橫刀於陣前敵後(如岳飛、陸游、辛棄疾),或不畏強敵,視死如歸(如范成大,王清惠,文天祥),以自己的行動和熱血寫下了氣壯山河,激勵人心,鼓舞士氣的戰鬥詞篇。這樣的詩詞,來源於火熱的戰鬥生活,反過來又鼓舞人民去投身於火熱的戰鬥生活,所以說,它本身就是殺敵的利器,民族的魂魄。
不可否認,南宋詞的輝煌,首先是建立在北宋詞日臻完善的基礎上的。如果沒有王安石、蘇東坡在詞的內容和格式方面的大膽開拓,如果不是蘇東坡不顧他人的責難不顧一切地打破詞在音律方面的束縛限制,則我們不可能看到南宋詞如辛棄疾那般的縱橫馳騁,豁達奔放。也就不可能誕生出那麼多雅俗共賞,琅琅上口的經典詞作。但是,我們也必須指出,就整體而言,北宋詞,無論是晏殊、柳永、還是歐陽修、黃庭堅、秦觀,都基本上沒有突破“詞為豔料”的陳舊藩籬。內容大多侷限於男女情思之類,靡靡之音充斥詞壇。直至北宋中晚期,伴隨著宋神宗改革時代的到來,兩位銳意改革的朋友兼政敵走上歷史舞臺,這就是王安石與蘇軾,他們不僅在政壇上大施拳腳,在詞壇上也有突出貢獻。王安石一首《桂枝香·金陵懷古》闊開眼界,縱貫歷史,格調深沉高雅,音律自由奔放,完全打破了舊詞之陳規陋習。而緊接著蘇軾大批新詞的推出,簡直把詞壇兜了個底朝天。宋詞從此步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應該說這也為南宋詞的輝煌創造了條件,打下了基礎。
靖康之變給詞人們擺出了一道新的課題。而拿起筆來用詞作為戰鬥武器的,最早恰恰是一些同時用刀槍來抗擊金兵的前線將領。李綱的《么令》與岳飛的《滿江紅》是初期最突出的代表作品,而稍後一些卻同樣經歷了金戈鐵馬的抗金生活,並在敵佔區率領一支上萬人的起義部隊突破重圍,投奔南宋朝廷的辛棄疾的橫空出世,使宋詞的創作和格局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上升到了一個前無古人的高度。
之所以說辛棄疾“橫空出世”,是因為他本來並非一個詞人,而是現實生活與鬥爭迫使他不得不在無法揮戈縱馬的時候拿起筆來作為戰鬥的武器。從現存下來的辛詞作品我們可以發現,這位整個南宋詞人中最偉大的代表者,最傑出的開拓者,他最早的詞作竟然產生於他29歲那一年。而在這一年齡段,李白、杜甫早已是名揚天下,作品累累,就是同一時代的詞人們,如李清照、張孝祥、陸游等人在這個年齡也早已是詞壇驍將、文壇名流。但是,厚積薄發的辛稼軒既然把寫詞作為一種戰鬥來對待,那麼這位堅強的抗金英雄一旦進入詞壇便註定要大作為了。
正如蘇軾對舊詞的改革頗具時代意義一樣,辛棄疾對宋詞的改革則更是順應了時代的要求,不僅僅是詞的風格更加慷慨激昂,也包括詞的形式更加解放自由。有人說,蘇詞是詞詩,辛詞的詞論,意思是說他們的詞嚴格來說不合音律,因而也就算不上真正的詞,然而,正是“以文為詞”這一條,恰恰是辛棄疾對宋詞最大的貢獻。因為只有如此,詞才能更好地服務於鬥爭的現實,服從於所要表現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