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忍不住朗聲大笑:“你急什麼?雲府這麼大,外院內院涇渭分明,我宿在從前的廂房裡,又礙不著你的事!”話到此處,他想了想又道:“我從昨夜忙到今早,倒頭睡了一整天,直到子涵在外頭哭鬧才醒,這一天都沒顧上用飯……”
出岫見他東扯西扯,大為無奈,狠狠甩手將衣袖從他手裡扯出來,氣急敗壞地道:“我不管,你要回雲府你自己想法子,我可要走了。”
沈予敏感地注意到出岫用了“回雲府”而並非“去雲府”,心中也暗自竊喜。見她已鬆口讓自己過去,也不敢逼得太緊,嘆道:“好罷!我也要先去向誠王殿下告辭才行。”
出岫聽聞此言,也坐實了心中猜測,聶沛瀟果然沒有出府辦事,而就是在府中養肩傷。她原本想開口問問聶沛瀟的傷勢,想了想又不大合適,便再次重申:“我要走了。”
語畢,一陣夜風恰好吹來,沈予擔心出岫來了葵水受涼,也擺手催促她道:“你快回去罷,我跟誠王打聲招呼就‘回’雲府。”他重重咬出那個“回”字,刻意在提醒出岫。
出岫已是咬牙切齒,脾氣正要發作,恰時卻聽得一聲:“夫人。”正是竹影手裡掛著一件女子披風,從白玉拱橋上疾步走來。他見沈予衣衫溼透,衣袍下襬還沾著荷葉,不禁蹙了蹙眉:“您這是……跳進湖裡洗澡了?”
沈予不答,只囑咐他:“快帶你家夫人回去,可別讓她受涼了。還有跟雲逢說一聲,今晚給我留個門兒。”
竹影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啊?”
出岫不想再讓竹影聽下去,便伸手接過披風,披在身上催促他道:“快走罷,別理他。”說著還不忘狠狠瞪了沈予一眼。
說是瞪,可那眼波盈盈秋水無痕,看在沈予眼中便如同打情罵俏似的。他一徑笑而不語,只望著出岫和竹影走上漢白玉拱橋,朝誠王府門外而去。
夜風吹送著陣陣荷香,不遠處出岫的粉色披風在風中輕輕搖曳,恰似一朵濯清漣而不妖的荷花,剎那間充盈了沈予滿心滿眼,這天地之間再無旁人。
他頗為愉悅地笑了笑,又在湖邊站了一小會兒,直至身上的衣衫被夜風吹得半乾,才舉步往外走,也是刻意與出岫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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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天授帝聶沛涵,此刻正往摘星樓方向而來。他人還沒走上漢白玉拱橋,便遠遠看到出岫披著一件粉紅色的披風,步履匆匆往外走,一個眼熟的侍衛跟在她身後。
看來她是去摘星樓探望燙傷的婢女了,天授帝頓了頓步子沒有上橋,刻意避過出岫。一直見她主僕二人下了橋,朝外院行去,天授帝才重新抬步走上漢白玉拱橋。
岑江在帝王身後跟著,有些猜到天授帝為何會特意避開出岫,於是心中想發笑,卻又只得隱忍不發。原本他想著這一路上不該再遇到其他人了,豈料剛從橋東走到橋西,又遠遠望見了沈予。幸好後者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知是遇上了什麼開心事,只兀自立在湖畔淺笑不止,並未發現帝王前來。
“沈予好反常。”岑江自言自語了一句。
恰在此時,他聽到天授帝一聲長嘆:“九弟危險了。”
岑江意識到天授帝話中的深意,不禁在他身後笑道:“也不盡然,沈予是雲氏的姑爺,這層身份很是尷尬。”
“尷尬?他若和出岫夫人遠走高飛,還在乎什麼身份?”天授帝搖頭,又適時想起臣暄和鸞夙出海避世,心中再次掠過傷痛之感:“沈予肯為了一個女人違抗軍令,也算是個痴心人。”
天授帝又想起出岫曾經幫助沈予逃離房州,甚至不惜拿雲氏來冒這個風險。他們彼此經歷過相互扶持的患難之情,九弟焉能比得過?
“既然您知道沈予是為了出岫夫人才擅自離京,而並非有心為之,那您為何還如此忌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