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辭好似已習慣了母親如此,冷聲道:“母親放心,我如今心思都在品言身上……對於出岫,是有幾分舊情,也是不想看著她出去之後孤苦無依,再被二弟報復欺凌。”
話到此處,雲辭已無意繼續長談,遂斷然終止這個話題:“出岫一定會離開,我也一定會趕她走。但眼下時機不對,待我安撫了二弟,子奉又辦完差事,我便放她隨子奉離開。”
太夫人彷彿有些詫異親子的決絕,不禁眯起雙眼,似是不信:“你從前不是極愛護她?這話當真?”
“自然當真。”雲辭笑答:“您也說了,如今有了品言這個正主兒,我又為何要本末倒置,捨本取末?”
這句話聽在太夫人耳中,令她微感詫異。難道是她高估了兒子對出岫的感情?太夫人望著雲辭淡然無波的笑意,半信半疑道:“你若當真能如此想,最好不過。自古到今,夫妻和睦才是家之根本。你是離信侯,更應該摒棄小情小愛。”
“兒子受教。”雲辭側首欲招呼竹影,想了想,臨去前又對太夫人道:“今日是您主動提出要讓出岫離開的。有朝一日我若當真放她走,還請您記得今日之諾,不要再去為難她。”
太夫人眼角一抽:“即便我想為難她,有你盯著,我還能動手不成?”
聞此一言,雲辭似乎身形一頓,面上也帶著幾分看不清的悲傷:“只怕也輪不到我護她了……”他沉默片刻,有些自嘲兼自悲:“屆時她過得是好是壞,再也與我無關。”
這話聽在太夫人耳中,似是親生兒子的全部悲慼,直教她也感到那種無力。
難道是自己聽錯了?還是……這本能的猜疑尚未形成具體的念頭,但見雲辭已斂容再笑:“今日我答應了品言,要帶她去荷塘。母親若無事,我便告退了。”
太夫人微微一怔,抬手屏退:“你去罷。”看到雲辭與夏嫣然舉案齊眉,她比任何人都欣慰。
雲辭未再多言,招呼了竹影推自己離開榮錦堂。
一個時辰後,知言軒傳了命令到刑堂,將出岫貶去浣洗房,做洗衣女工。
*****
“出岫,你動作快些!這衣裳是夫人等著要的!”浣洗房掌事荊媽媽就差指到出岫臉上,再次催促:“熨好了沒有?熨好了快送去!”
“是。”出岫擱下熨燙的火石,仔仔細細將衣裳檢查了一遍,直至確定已熨燙平整,才施手疊起,放到托盤之上。
轉眼間,來到浣洗房已兩個多月,新年也在揉搓著大堆衣裳中度過。出岫看向自己的雙手,如今已是充滿瘡斑、紅腫不堪,再不是從前那可以撫琴弄弦的柔荑了。
輕微的刺痛感傳來,是她漿洗上粉時蟄到了傷口,顧不得去抹沈予留下的藥膏,出岫端起衣裳便往知言軒而去。
這個時辰,雲辭該是在清心齋裡,想到不會與他碰面,出岫不知自己是該失落還是歡喜。
快三個月了,雲辭不曾來看過她一次,也沒有給她開口解釋的機會,彷彿是恨極了一般。是呵!若換做自己被矇在鼓裡,以這般高高在上的身份寵過一個妓女,只怕也是氣憤難當。
出岫邊想邊端著衣裳往知言軒裡走,園子裡的丫鬟奴僕看到她來,都帶著一種探究的目光。自己這妓女的身份應是沒傳開,畢竟離信侯府也要個體面。但,她突然從侯爺身邊的大丫鬟被貶成了低等的洗衣女工,便不得不引人遐想。
出岫理解那些異樣的目光,目不斜視地往夏嫣然屋子裡去。剛走到門前,卻聽聞一陣嬌滴滴的笑聲,緊接著雲辭的聲音低低傳來:“別動。”
出岫怔愣一瞬,緊了緊端著托盤的手。灼顏正守在門口掩面而笑,顯然知道屋裡是個什麼情景。出岫想了想,對她道:“這是夫人的衣裳,勞煩灼顏姐姐送進去罷,我就不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