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共執一筆,又寫了一遍。
記得當時席上的人都沉默了,淡心與竹影皆是一副震驚模樣。許是有沈予的唐突在前,晗初被雲公子握住手的時候,倒也沒覺得羞赧忐忑了,只沉下心思,一筆一劃地寫起來。
那個字是什麼來著?正是一個“月”字。
自那日起,雲公子好似少了許多顧慮,若是瞧著她哪個字寫得委實難看,又屢教不改,便會索性握著她的手,細細教上一遍。
初開始,晗初還是不大習慣,可看著雲公子心無旁騖教得認真,她便也收斂了心神,仔細書寫起來。
算算次數,從中秋節那日到如今,統共也有七八次這樣的動作了。不過共執一筆,共寫一字,的確對晗初的筆法大有助益。
若非如此,她也不至於在短短三月不到的光景裡,就能習得雲辭的六分成就。
“想什麼呢?出神還帶著笑。”雲辭在晗初額上彈了一個爆慄,適時拽回她的神思。
晗初再次臉色微紅,搖了搖頭。
“你總是時不時地出神。”雲辭頗有些無奈:“也不知你若能開口說話,可還會時常胡思亂想?”
晗初聞言,眸光立時黯淡兩分。每每想起自己緣何失聲,
她心中便是一抹傷情與黯然。如今縱然看開了一些,可琴兒的性命是換不回來了。
晗初還清楚地記得,赫連齊突然消失那日是六月初四;第二日,兩大家族聯姻的訊息便傳入了她耳中;而今天是十月十五,算算時間,僅僅過去了百餘日。
雖只百日光景,於晗初而言已猶如千年。
很漫長,很漫長,漫長到她已能忘記情竇初開的那份愛意,也幾乎要忘記赫連齊擷取她身子的掛牌之夜。
還差一點,只是還差一點。只要再過幾日,她便能真真正正放下這段情了。他們之間,只會剩下這滿臂的簪痕聊以紀念,提醒著她受到的侮辱欺凌,還有琴兒的慘死。
晗初在心中如是告誡自己。
所幸,如今雖是沒了知音,卻覓得一位良師。雖說不能寄情於琴,卻能寄情於紙。
可是晗初忽然發現,自己竟還不知曉雲公子的名字!
她只知道他姓雲,表字“挽之”,家在房州。其他的,一無所知。
晗初自懂事以來,只去過北熙皇城黎都一次,還是受邀去傳授琴技。除此之外,她從未出過南熙京州。可憑藉她在風月場上的三年縱橫,也曾聽過不少傳聞。而這其中,“雲”這個姓氏便頗為傳奇。
她忽然不敢相問雲公子的名字,也自知沒有資格去問。不過是短暫來東苑服侍三個月而已,她不能得寸進尺。
換言之,他們分別在即。
這般想著,晗初只覺得自己既落寞又淡然,有些悲喜交織的意味。而一旁的雲辭,也對她的失神習以為常,淺笑著並未再說什麼。
待晗初回過神來,正瞧見雲辭笑望著自己,不禁咬了咬下唇,低低俯身告罪。
“又在想些什麼?”雲辭見她時而淡笑、時而寂寥、時而悲傷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好奇。
晗初沉吟片刻,才提筆寫道:“在想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這句話一寫出來,雲辭亦是一陣沉默。半晌,他率先試探著詢問:“出岫,你不好奇我是誰嗎?”
他停頓片刻,又補充道:“還是說,你已猜到了我是誰?”
晗初不願去面對這個問題,便笑著寫道:“您是雲公子,出岫的良師。”
雲辭看著紙上的字跡,沉吟片刻才張口道:“其實我是……”
“主子。”此時但見淡心匆匆而來,打斷了兩人的說話。她站在書房門口,對內稟道:“藥材送來了,奴婢一人清點不過來,想讓出岫來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