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快省了這虛招子。”馮才和奐兒仍是鄭重地叩下頭去,奐兒眼裡含著淚,卻是笑道:“格格,奐兒這輩子能服侍您,被您當成姐妹,讓您這樣袒護關懷,就是再見不著他,”她轉頭看了看馮才,又續道:“就是死,也值了。”我扶起她來,笑道:“什麼死呀活的,現在好了,團圓就好。”奐兒接過衣服,重重點頭。我將另一身黑衣遞給十三,他識得舊衣,神色一僵,迅速地看了我一眼,方接過去,卻並不換上,只是出神。
馮才仍是跪著看我,朗聲道:“格格,馮才有罪。但奴才指天發誓,絕沒做過一件有害於您的事。您對奐兒的恩情,就是對奴才的恩情,不敢一日或忘。”奐兒走到他身前,遞了衣服給他,正色道:“馮才——你老實告訴我,可曾毀了熹妃娘娘的聲譽?”馮才不語,只是又叩下頭去。奐兒的臉色一暗,垂下了頭。
我暗歎口氣,揮了揮手,道:“罷了罷了,今日還說這些做甚麼?若要把這些是非恩怨斷個清楚,自有比你更值得怪值得怨的人。”十三走上前來,道:“時候不多了。現在是三更,趕在天明之前,他們必須離開京城。”我一時錯愕。他苦笑,道:“莫不是還讓他們在佟家花園裡做總管丫鬟?”我恍然。隨我長大伴我半生的奐兒,她要伴著馮才遠去,做另一個不知姓名的女人了。多年前她長著一張蘋果臉,跟在我身前身後嘰嘰喳喳;嫁到八阿哥府上,她與我分擔寂寞與恥辱,整整十年,不離不棄;有了馮才有了福芹,她把家庭的溫暖帶到我旁邊……她一直就像是我的影子,同心同力,懂得我的一個皺眉一個微笑,比我自己更為我操心。而如今影子卻要與我離散。
奐兒撲在我身前,眼圈又紅了。可是兩人卻都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我忍住淚,向馮才道:“可想好去哪裡?”馮才黯然道:“走到哪裡,便是哪裡。”我心中一動,對奐兒道:“你們可去科爾沁,在那兒等我。找一位叫多爾濟的人,說是芷洛格格的相識,或可有個安身之所。”奐兒重重點頭,咬著嘴唇說不出話。忽聽外面三更鼓響,馮才拉了奐兒,道:“該走了。再逗留下去咱們只會為王爺和格格惹麻煩。”十三道:“外面的馬車你們便用,一切行裝都不要帶,值錢的物事幾件便夠,速速離了京城。記住,以後沒有馮才,沒有奐兒。這是關乎人命的大事。”我緊緊握了下奐兒的手,將她帶到門邊,道:“別再說謝,出了這個門,也別回頭,沒什麼捨不得的。”說罷鬆開手,轉過身去。
半響過後,門開了,雨聲闖進屋來,馮才僕身於地,重重叩了三個響頭,起身出了門去。
門又關上了,鎖住了外面的風雨,以及再難相見的人。
屋裡很靜,只聽得雨聲時而淅瀝時而嘈雜。我和十三都站在原地,他捧著衣服,身上的雨水靜悄悄地在地上留下一圈水痕。我看著那水痕發呆。他緩過神來,進了內室,換了衣服出來。
我坐下泡了兩杯冷茶,已經知道要說些什麼。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多難,十三,多謝了。”我舉杯以茶代酒。
十三微微一笑,沉聲道:“你也該知道我一定會這麼做。心裡放一個人的滋味,我還懂。”說罷也舉杯呷了口茶。
我慌忙轉了話題道:“只是他們這一走,你如何善後?”十三道:“明日我自會放出訊息來,說馮才已被處決。你則宣稱奐兒攜女,雨夜投河,隨夫君而去。”我點了點頭,仍不放心,道:“你可一定要佈劃得周密。”他笑道:“你儘可安心。此事不容有失,我必須前前後後顧慮到,否則也不會不當即應了你,也不會要等到此時方來。畢竟這等大事,只能四人知曉。”我有些羞慚,低頭道:“是我明知不可為而強求。”十三挑眉,衝口道:“我願為你強求這一把。”我忙胡亂截斷他道:“你可饒得馮才?”他嘆了口氣,看著我,眼睛黑幽幽的閃著光芒,似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