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陰沉著臉不說話。
『打生』是舊社會的一種迷信活動。至於是不是真靈驗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舊社會的人是很迷信這個。一般是家裡想讓病入膏亡,或著重傷不愈(反正就是快死的人)活下來。這時就要找一個善佑(神婆、神漢)做法,找生魂續命。想要生魂最簡單的就是攝活人的魂魄。舊社會把這種行為叫做『打生』。
天氣熱屍首不好放。大姐又是個沒出閣的姑娘,更不能在家放。天沒亮,爺爺就打發大爺爺家的兒子去橋上村報喪。太陽還沒升起,常老爺就帶著幾個人來了。
常老爺和爺爺說:「都換了書了,就是老常家的人了。所以,帶倆人來給大姐穿戴。」爺爺一聽,常家沒有因為大姐沒了就退親,感激的說不出話來。
常老爺話鋒一轉:「只是繼文現在還年輕,以後還要娶媳婦。大妮兒的事辦得張揚了恐怕對他往後有影響。離你們程家莊不遠有塊地,也是我們常家的。您看先把大妮兒丘到哪兒咋樣?你想孩子了去看看也不遠。」
爺爺老淚縱橫:「你們常家仁義啊。」
常老爺道:「可別這麼說,要說仁義,我可不如大栓兄弟。也是繼文沒福氣。這麼好人家的閨女他福不住。」大栓是父親的名字。
常老爺又和大爺爺他們,並本家來得人寒暄了幾句。這時,常家的夥計把從轉水城買來的白皮棺材也拉來了。常老爺就讓帶來的幾個上了點兒年紀的婦人幫著給大姐入殮。已經哭得沒一點兒力氣的母親,這時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死死摟著大姐就是不讓入殮。好幾個嬸子大娘才把她拉開。
一夥人把大姐放進棺材裡。常老爺把程靈慧拉到前面:「再去看你大姐一眼吧。看看有啥不妥帖的地方跟大爺說。」
程靈慧趴到棺材幫上。只見大姐身上穿著她那身兒心愛的紅嫁衣,臉上蓋著紅蓋頭。躺在那裡就跟睡著了一樣。可程靈慧知道,大姐再也醒不過來了。鼻子一酸眼淚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常老爺把她拉開,說:「哪裡都好,那就蓋棺吧。讓你姐好好兒走。」
四五個小夥子過來,吃力的把棺材蓋闔上。乒桌球乓把釘棺材的木楔子砸了下去。
常老爺道:「給你姐磕個頭,燒點紙。讓她路上有錢花。」
也不知誰拿來一個銅盆。也不知誰給程靈慧頭上綁了白布『孝纏的』(孝帶),也不知誰給她腰裡繫了麻繩。程靈慧跪在姐姐的棺材前哭得糊裡糊塗的。也不知燒了多少紙錢。有人把她拉起來。在大門口放了一把炮。鞭炮聲中,白皮棺材被幾個壯小夥兒抬了起來。有人喊:「大妮兒,出門兒了。」
奶奶、母親和幾個姐妹的哭聲又大起來。母親死活要追出去,被幾個本家嬸子、大娘拉住。程靈慧在前,二姐和兩個妹子在後。連同常家來的人和本家送葬的幾個人,穿過大街往村外走。沿途只有姐妹幾個時斷時續的哭聲,引路的鞭炮和主事人的喊聲:「大妮兒,過路口了……」「大妮兒,拐彎了……」
大姐一生拔尖要強,臨了竟然這麼冷清。
隊伍出村口時,程靈慧看見常繼文一路奔跑著趕來。少年喘著氣,呆楞楞的看著那口白皮棺材從面前經過。
父親是在大姐死後半個多月才從滄州趕回來。他一進門就哭了。三四十的大男人哭得跟個孩子似得。
病了一場還沒好利索的母親看見父親哭,哭得更厲害。二姐和兩個小妹也跟著哭。奶奶紅著眼睛喝道:「哭什麼哭?再哭大妮兒能回來?」對站在身邊的程靈慧道:「跟奶奶準備傢伙什去。」
爺爺道:「家裡夠鬧心了,你要幹啥?」
奶奶說:「俺要給俺大孫女兒報仇。」
第16章 、報仇
爺爺說:「你知道仇人是誰?你就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