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進來吧!”低沉的嗓音從大帳裡傳了出來,所有的黑衣衛齊齊一愣,過了好久才在徐權的帶領下,緩緩地讓出了一條路來。
冷硬的風,席捲起滿地的狂沙枯草,路的兩旁跪著南楚最為優秀的軍隊。青夏手握著銀槍,看著眼前那條通向大帳的路,心痛的無以復加,好似被人用巨斧一塊一塊的劈砍一樣。她緊緊的握緊拳頭,指甲插進肉裡,眉頭幾乎擰在一起,雙眼眯起,裡面有著太多太多的感情在風起雲湧的湧動著,粘滿了鮮血的長槍拖在地上,劃出一條深深的痕跡。她抬起腳來,向著近在咫尺的營門,緩緩的走了過去。
一步,又一步。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慢鏡頭回放一般。兩側的黑衣衛焦急的抬起頭,看著這個身材嬌小的少女,看著她一步一步的向中軍大營走去,那每一步都是那樣的沉重,似乎是踏在眾人的心上,黑暗中,烈烈火把在噼啪作響,偌大的北營之中,只能聽見青夏沉重的腳步聲和眾人沉重的呼吸聲。
不算長的一段路,可是青夏感覺卻好像是走了那麼久,四周好像霎時間都是空蕩蕩的,只剩下遠古的風,在呼嘯著吹著,那個夜晚,西林雨喬撲在她哥哥懷裡放聲大哭的樣子,又迴盪在她的眼前,那樣一個凌厲決絕,那樣一個愛憎分明,那樣一個敢愛敢恨的少女,為的究竟是什麼?又到底是什麼,將她捲入了這場腥風血雨之中。
沉重的簾子被緩緩掀開,楚離那張俊朗飄逸的臉孔出現在青夏眼前。
他坐在中軍大帳的主位之上,金黃色的椅子顯得金光燦燦,四角燈火輝煌閃爍,晃得青夏的眼睛幾乎睜不開來,上好的龍涎香迴盪在空氣裡,整個大帳都是溫暖的,舒服的,散發著濃濃的香氣和天家的高貴。楚離一身明黃色的錦龍蟒袍,黃玉腰帶,幾乎要和身後的椅子合為一體,他風神玉朗,烏髮垂肩,毫無半點損傷,乾淨的似乎剛剛沐浴。
這,就是自己和西林雨喬,九死一生也要出營去營救的南楚大皇嗎?
這,就是西林雨喬至死都念念不忘的心愛之人嗎?
一大滴眼淚突然從睜得大大的眼睛中滑了出來,她周身滿是黃泥鮮血,臉上汙血縱橫,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她身體多處受傷,手臂上至今還在向外滲著學絲,森冷的頭盔下,小小的臉孔鬼畫符一樣,又臭又髒。她的衣衫破碎的不成樣子,整個人像是從血池中爬出來的餓鬼。累得幾乎雙腿都在打顫。
可是她仍舊看著他,牢牢的看著,死死的看著,那些前塵往事,那些往昔歲月,那些只要一睜眼就要面對的點點滴滴,像是洪水一般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從始到終的牽牽絆絆,斬不斷理還亂的莫名心意,一次次的逃跑,一次次的重逢,一次次的攜手共渡難關,還有他站在自己面前那句滲著無盡鮮血,在這些日子裡反覆迴盪在心裡的話語;
“青夏,這可能是我這一輩子,最後一次想要相信一個人了。”
可是楚離,你真的相信過我嗎?你又什麼時候相信過我?
曾經的你不相信莊青夏,苦苦相逼,以她為餌。後來的你,昭告天下,賜我名為天下蕩婦。盛都的天牢裡,你深信我的背叛,擒拿與我,欲擊而絕殺。今日,你仍舊是隱瞞了沙旱地和秦國心照不宣的圍獵之戰,大舉設計殘殺八大世家。而如今,暱友設下死局,將一切反叛於你的力量全部剷除,可是可有一次,你曾想過相信與我,將這一切告知我。
哪怕只有一次!
楚離,你沒有,你從來沒有。儘管你把黑衣衛的統帥之責交給我,但是所有黑衣衛都知道的事情,仍舊只有我被矇在鼓裡。我心急如焚想要去營救你的時候,你可能就躲在某一處大帳裡,安靜的等待著勝利的訊息,莊青夏的死活,從始至終,都和你毫不相干。
帝王之信,果然是天下最廉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