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趕出宿舍,無家可歸,偏不肯回老家,就在旅社住下了。長得倒還斯文,就是左手有六根手指,平日裡都將左手藏在袖裡。
驗屍的結果,如老闆所說,305號房遇難者確實有罕見的六指,不過,年齡不是二十五歲,至少在七十歲以上。
無人能給出合理的解釋,也無人願意花精力去調查,這軍閥混戰,朝不保夕的年月,四人這樣的事太尋常了,隨意安個結果,草草了事,新新旅社縱火案就此打住,頂多變成乘涼時的談資。
只是,有個小插曲並未被太多人留意——火災第二天,看熱鬧的人群裡,一個四五歲的小童抱著父親的腿:“爹,昨天晚上,有一匹馬從火裡飛出來呢!”
男人狠狠打了他的屁股,說:“小孩子家說謊,會被老妖怪抓走的!”
“沒有說謊,是白色的馬!”孩子委屈地說。
“都怪你娘給你將那些深深怪怪的故事,以後不許聽了!”男人不準兒子再說下去,扯著他的耳朵離開了。
“可憐的孩子。”他坐在雲朵上,望著那對父子的背影,笑著搖頭。
雲朵越白,越襯得他手臂上的燒傷觸目驚心。
終於也到會受傷的時候了,他嘆了口氣,老嘍老嘍,時光真如白駒過隙。
他打了個呵欠,從雲朵上跳了下去。
萬里高空,人是不見了,只有一匹雪色白馬,白得要閃出光來。穿過雲層時,那出色的速度,把天空中的各種顏色都化成一道道綵線,簇擁在其身周,想一直跟隨,卻又望塵莫及。
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比他更快的。
那條喝水都快乾透了,河床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垃圾,岸邊曾有一座風光無限的石碑,是一兩百年前某位有錢鄉紳出資捐造的,曰“名士榜”,但凡做了官發了財,總之是幹了光宗耀祖的事兒的同鄉,名字都會被刻在傷透。只可惜到了後頭,這裡戰火連年,連命都顧不上了,誰還有心思管那名士榜。
琪
炮彈把石碑炸成了兩截,把這裡的許多人也炸成了兩截,房子沒了,河水乾了,如今就剩下一塊殘碑,和一棵跟它對面而立的歪脖子樹,蕭條不堪。
他反而喜歡。臭味熏天,四下無人,難得的好地方。靠在粗大的歪脖樹下,他舒服地閉上眼睛,手臂上的傷比之前更眼中了,但一點不疼,還覺得輕鬆。
嗯,睡一會兒吧,誰也別打擾。
不多時,他忽然又睜開眼睛,抬頭朝歪脖樹上一望……
2
秘魯,十年前。
被時間拋棄的地方,總有與眾不同之處。馬丘比丘城的夜晚,就比任何一座城池都要黑暗,哪怕頭上的月亮已然像洗臉盆那麼圓。站在這座印加帝國迷失之城的最高處,風從不同的方向吹來,四周的山巒像復活的魔神,你會擔心它們只要伸個懶腰,便會朝你撲來。毫無安全感。
這一層一層精密堆積起來的石牆,是世上最完美的幾何圖形,只不過,橫陳在石階上的五具狼人屍體,破壞了所有的美感。並沒有一滴血流出來,它們的身體只是在由緩到急地溶化,流淌成了一道金色的小河,漸漸滲進了堅硬的地下,無跡可尋。
白馬站在古神廟旁,習慣性地用手帕擦著槍口,邊擦邊說:“高貴冷豔的伊莉絲小姐,下次狼人再來咬你時,能不能麻煩你稍微反抗一下。”
嬌小的女子從神廟前的柱子後走到月光下,身上低調又單薄的深藍風衣被風吹起,成了她身後一對生動的翅膀,精緻過SD娃娃的臉孔仿若夜色中突然閃現的全美鑽石,任何角度都光彩照人。
她真是漂亮得過了頭,把人類的美貌都給搶過來了似的。另外就是,她家也真有錢,連洗臉盆上都鑲著頂級祖母綠。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