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江面上,一輪黯淡毛月亮被厚重的雲層遮蔽。
悠悠篷船行駛在江面上,只聽船身吱嘎作響和江水拍打在船身的嘩啦聲。
篷船像是懸浮在一團黑墨中,只有船頭懸掛的一盞銀鱗魚燈隨著篷船搖晃。
唯一的光源,搖曳不定,江風吹過篷船,嗚嗚作響。
吳老四看見自己的影子投在船艙,隨燈晃動,心中有些發慌。
雖說近幾年時有水上不泰平的傳言,但吳老四家的酒船上一直供奉著水神晏公,倒真沒遇上過這種事。
照著規矩,行船時呼喊晏公,便水途安妥舟航穩載。
吳老四念著晏公名號,朝家的方向走。
水上討生活的,無論是漁民還是水手,都極為迷信。
迷信這種東西是雙刃劍。
能帶來愚昧痴愚,也能帶來勇氣。
口中念著晏公名,吳老四心中膽氣漸生。
正在他覺得自己將要離開外水時,船底突然傳出巨大撞擊聲。
整艘篷船都晃盪起來。
吳老四猝不及防之下沒站穩,一個咕嚕滾進了船艙。
吳家的篷船算是家傳的老物件,吳老四每天可以不吃飯,但一定要保養船,給船上晏公上香。
篷船結實的船底,從什麼東西上擦過,帶出一陣陣刺耳的摩擦。
吳老四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莫不是撞上了傳說中的吞舟魚?
這種外水海中翻江覆浪的玩意撞上篷船,他有死無生。
吳老四一激靈,不顧自己撞得暈頭轉向,從船艙中爬起便要去看。
這時,他卻聽見一陣悠悠的歌聲。
不是風吹縫隙造成的錯覺,像是真真有女子在船外唱著歌謠。
吳老四腿軟,立即想起了之前遊船上發生的事。
他平常也是個硬氣男兒,但識時務該跪時跪得果決。
撲通一跪,嘴上道:“冤有頭債有主,姑娘非我害你。”
求生時,誰都是誠懇又真心。
在那忽左忽右的唱歌聲中,吳老四求饒兩聲,連滾帶爬去到供奉晏公的那處,雙手捧了晏公木像前的香爐護在胸前。
說來神異,外邊的飄忽的歌聲忽而一頓。
就在吳老四將鬆口氣時,船身猛烈晃動一下。
鬆懈下來的吳老四又撞得搖搖晃晃。
他踉蹌幾步站穩,卻聽見在右手極近的地方,呼哧一聲。
吳老四抱著香爐扭頭看,便只見右舷江水中,憑空升起一個黑影。
這黑影幾乎與吳老四的船等長。
遊弋在吳老四的船右舷,喝醉了一般搖搖晃晃。
遊成之字形,時不時與船舷相蹭。
第一次這樣近的距離,看見這樣大的魚。
吳老四大氣也不敢出,瑟瑟發抖抱著香爐。
這時,消失了一段時間的唱歌聲又再想起。
吳老四被噴了一身寒涼的水汽。
他望去,便見銀鱗魚燈照映下,遊在他船邊的巨魚,從頭頂空洞噴出些水霧。
吳老四曾聽聞,海中有巨魚為鯨,頭頂有孔竅,呼氣有聲。
他想他莫不是遇上了誤入江河的幼鯨?
那唱歌聲,就是鯨魚呼氣吧。
自覺找到答案的吳老四猛鬆一口氣。
忍不住道:“你這傢伙,嚇我半死。”
一邊說,他一邊抹了把臉。
本想將臉上水汽抹掉,不意嗅到陣陣魚血腥味。
張手一看,便見自己滿手櫻紅,都是血。
方才送下來的心又提了上去。
只還來不及多想,伴遊船邊的大魚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