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有記憶以來,只有小的時候被父親抱在懷裡過,如今自己抱著父親,卻發現他曾經寬厚的身軀早已不見了,身形不知何時小了一圈,攏在懷裡,像個孩子似的。
&ldo;小軼,&rdo;唐江海輕拍著他的背,蒼老的聲音有些哽咽,&ldo;別怪爸爸。&rdo;
三月中唐軼就遞了辭職申請,批覆很快就下來了,走的那天,唐軼收拾好東西,把警服仔細疊好,放在了辦公桌上。
那天隊裡人少,好像是忙著什麼案子,大多數人都出去了。唐軼雖然習以為常,可也不免有些失落。畢竟是朝夕相處了幾年的人,離開之前總還想多看他們一眼。
從樓上一路走下來,分明是再熟悉不過的場景,如今看起來別有一番可愛,步子緩了又緩,最終還是到了門口,然而還沒出去眼淚就下來了,懷裡的箱子差點沒抱住。院子裡烏泱泱全是人,每個人都整整齊齊地穿著警服,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平時多穿便服的趙寒山穿著警服看起來更加嚴肅,他沉著臉斥道:&ldo;咱們警隊裡的人,流血不流淚。這麼幾年了,還是一點出息也沒有。&rdo;
唐軼放下箱子,走過去敬了個禮,挺胸抬頭,大聲答道:&ldo;是!&rdo;
趙寒山咳了兩聲,認認真真回了個禮,後面的人也都抬起了右臂。
唐軼想把眼淚憋回去,卻怎麼也控制不了。看著眼前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看見他們眼中永遠堅定地眼神,他在這一刻徹底明白,在他們背後支撐他們的,是怎樣一種信仰。
無論生活多麼艱難,無論前方如何布滿荊棘,就算他們有過一時的茫然,也曾想過放棄,但只要穿上這身衣服,所有人的心都是一致的。
曾經有過的誤解、疏遠全都消弭在此刻的沉默之中,這是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唐軼與他們完完全全地心意相通。
&ldo;我很榮幸,曾和你們並肩作戰。&rdo;
趙寒山和鍾聞送唐軼出了大門,陸白早已等在那裡,等兩個人離開,趙寒山湊近了鍾聞,與他十指相扣。
鍾聞長嘆一聲,道:&ldo;放心吧,再多的人來,再多的人走,我都會留在這裡,和你耗一輩子的。&rdo;
十月的時候,趁著國慶假期,陸白提出要帶唐軼去一個地方,同行的還有唐曉月。
三個人坐了半天的火車,又轉了城鄉公汽,最後終於在一個村子口停下。
&ldo;這裡是……&rdo;唐軼心裡有個猜測,但不敢確定。
陸白牽住他的手,道:&ldo;帶你們回來,見見我媽,還有小雨。&rdo;
路上,村裡有老人認出了陸白,上前來抓住他的手:&ldo;小秋,這麼些年了,還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rdo;
陸白微笑著和他們敘舊,給唐軼和唐曉月介紹他們是誰。三個人一路過來,好一會兒才到了一排已經有些破敗的木屋前。
屋子陳舊無比,歪斜的木質大門上掛著一把生鏽的鐵鎖,門前的一把竹椅上積滿了灰塵,屋簷底下散落著碎瓦片,滿院子都是落葉。
但唐軼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門口一顆高大的柿子樹,樹上結滿了紅彤彤的果子,是這片死氣沉沉的老屋中惟一的一點生機。
陸白在柿子樹下的一個土堆前跪下,點上香,燒了紙錢,先磕了三個頭,道:&ldo;媽,小雨,我回來看你們了。&rdo;
唐軼雖然有點驚訝為何陸白會將她們葬在這裡,但看見那顆柿子樹,又立刻瞭然。她們曾經一定常常站在這顆柿子樹下,目送陸白離開,又等待他的歸來。
他和唐曉月跟著跪下,也磕了頭,唐軼張嘴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