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嗎?”聖人閒閒坐在玉石凳上,看著她,微微一笑,“將來你自然就會明白,我所說的話是真是假了。”
華珍皺了下眉,猛想起先前策旺阿拉布坦說的話,心裡幾番思量,隨即話鋒一轉,“聖人卜算,一向精準,從不落空…今日,不知可否為未央卜一卦姻緣?”
聖人不覺收起了笑容,那一向清明的眼中,竟十分古怪地,有狼狽心虛一閃而過,令他瞬間閃神,半晌,緩緩道,“我知道,你心裡在擔心策旺阿拉布坦,但你儘可安心,未央與他無緣。至於她的姻緣,我已卜過一卦,這孩子一生牽動三人,自己也會陷入情劫,不知你願不願意聽我解說?”
華珍“嗯”了一聲,“聖人請說。”
“這第一段緣,便如南柯一夢。有青年才俊,家中種有根深葉茂的大槐樹,盛夏之夜,他多喝了幾杯,帶著幾分醉意睡在了槐樹下。夢境裡,他身處官場,意氣風發,很受皇帝賞識,一路晉升為巡撫,更因他治事明敏,有軍事才幹,皇帝鑑於巡撫無督兵之權,竟專為他一人設職,設了總督一職,又見他儀表不俗,英武不凡,便親自賜婚,將自己最寵愛的公主嫁給他為妻。一個是年輕有為的將軍,一個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倒也稱得上是金玉良緣,天作之合。卻不想,新婚之夜,他縱情大笑,從夢中醒來,卻發現自己竟身處死牢,身負九十二款大罪,家破人亡,而佳人,自此陌路……”
華珍聽著,只覺像是天方夜譚,怔怔僵在那裡。
聖人繼續道,“這第二段緣,便更為驚世駭俗。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於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國君送妹遠嫁,以雙燕齊飛喻昔日兄妹情深,原是極好的,只可惜,世間‘情’之一事,最令人喪失理智,一國之君亦不過肉體凡胎,豈能避過?於是,越為世人所不容,便越是刻骨銘心………”
華珍聽到這兒,卻有些心驚膽戰了,燕燕于飛,燕燕于飛,國君送妹遠嫁!國君,大清下一代國君,難道是胤礽?
但不容她細想,聖人已說到了第三段緣,一聲嘆息,似有萬般無奈,吟出的,卻是謎一般的詩,“ 十八年來墮世間,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誰邊。紫玉釵斜燈影
背,紅綿粉冷枕函偏。相看好處卻無言………”
華珍聽得一頭霧水,但敏銳的直覺卻告訴她,未央的前兩段緣,都不過是鏡花水月,唯有這第三段緣,才真正是至關緊要的!
她正要詳問聖人,卻忽聽見未央清脆如鈴的聲音,“額娘,額娘……”
未央懷裡抱著一把古琴,跌跌撞撞地奔來,那青衣小童正氣急敗壞地在後面追著她,喘個不停,“小丫頭,你快放下……那可是師傅的寶貝!”
未央得意洋洋,邊跑邊回頭做出齜牙咧嘴的模樣氣死那小童,小臉上,掛著近乎囂張的笑容,“我就不放!青衣呆瓜,有本事,你過來拿啊!”說著,連人帶琴撲到了額娘懷裡,朝著那小童揚起得意的鬼臉!
華珍表情無奈,正色道,“怎麼能這麼沒禮貌,還亂拿別人東西,快向人道歉!不然,額娘要生氣了!”
未央嘟起嘴,近乎賭氣地走到聖人跟前,語出驚人,口氣卻是不容別人拒絕的霸道,“那青衣呆瓜說,冰絃琴乃奇珍冰蠶絲所做,是天下至寶,獨一無二,除了你門下之人,誰都不能碰!那麼,從今日起,我拜你為師,這下,我總能碰了吧!”
華珍嚇了一跳,思緒被未央攪得一團亂,以至於,她竟沒注意到,聖人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未央,目光那樣柔軟靜好,令人望之心醉。
天地彷彿俱歸無物,神宮幻海,玉樹瓊花,在這一瞬間流轉了千年,也許,從遠古起,就註定了今日這驚鴻一顧。
十八年來墮世間,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