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天下午。
溫池仍舊蹲在案臺邊發呆,突然聽見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緊接著是一串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響起。
溫池知道是時燁回來了,卻沒想到時燁徑直走到他面前。
時燁在他面前站定。
溫池愣愣的目光落在時燁的鞋上,好一會兒才順著時燁的雙腿往上望去。
只見時燁面無表情地俯視著他。
時燁那麼小,還有點發育不良的特徵,每次都要揚起腦袋才能和溫池對視,此時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溫池,居然讓溫池憑空生出一種對方異常高大的錯覺。
恍惚間,時燁稚嫩白淨的臉和一個男人俊美無暇的臉重疊。
溫池懵逼地眨了眨眼睛,再看去時,那個男人的臉已經消失了,只剩下時燁的臉。
時燁道:「還在想那個人?」
溫池皺了皺眉,他感覺「那個人」這三個字有些刺耳,不過他沒說什麼,垂下眼瞼,繼續抱著雙腿發呆。
他以為時燁很快就會識趣地走開,沒想到時燁居然一動不動地在他面前站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站得他都嫌時燁礙眼了。
「你幹嘛呢?」溫池抬起頭,學著時燁之前不耐的表情和眼神,又酷又拽,「我這兒不缺石墩子,要當石墩子到外邊去。」
時燁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繼續自說自話:「你已經死了,對生前的人或物有所留戀只會增加你的念想和痛苦,失去記憶對你而言未必是件壞事……」
「行了。」溫池不想再聽時燁說風涼話,煩躁地用雙手捂住耳朵,「道理我都懂,還用不著你一個小孩來說教。」
聞言,時燁臉色的有些難看,忍不住拔高音量:「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
溫池被時燁的冷言冷語懟了很多次,卻沒有哪次讓他像現在這樣暴躁,他感覺時燁拿著一根棍子在他雷區不停地戳戳點點,並且反覆縱橫跳,使得他太陽穴上的每一根青筋也在跟著跳動。
他忍無可忍地站起身,火冒三丈地開口:「我懂不懂都由不得你來評判,你是誰啊?你是我的什麼人?你憑什麼這麼說我!」
時燁揚起腦袋看著溫池,他目光冷冽,其中好似有一點點冰霜凝結,他的聲音比眼神更冷:「既然你這麼討厭我多管閒事,那你就給我出去,這裡是我家。」
「出去就出去!」溫池扭頭就走,「天地之大,難不成還找不到我的容身之所?就你這破地方,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溫池走得極快,和時燁擦身而過。
時燁似乎感覺到一陣輕風拂過,就那麼突然的,他內心生出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懼感,那股恐懼感猶如一張血盆大口,一口吞沒了他。
「喂!」時燁終於有了緊張感,他宛若一根繃緊的弦,顫抖著伸出手,試圖拉住溫池的手腕,「你別走。」
可惜他的手和溫池的手相交而過。
時燁眼睜睜看著他的手落下去,這一瞬間,他內心的恐懼感被放大到了極致,他再也顧不得臉面這些東西,對著溫池喊道:「喂,你別走!」
溫池停下腳步,卻仍舊背對著時燁。
時燁臉色蒼白得厲害,他直愣愣地盯著溫池的背影,他有生以來頭一回結巴了:「我、我並非想讓你忘記那個人,我只是不希望你一直沉浸在過去的悲傷中從而忘記當下,你努力回憶著一段已經忘得乾乾淨淨的過去,可你連眼前的人都忽略了,難道要等到我們分開之後,你又會像回憶那個人那樣回憶我嗎?」
說到最後,時燁快沒了聲音,於是他趕緊閉上嘴巴。
他害怕自己再多說幾個字就會露餡,他害怕被溫池聽見他聲音裡的哭腔。
他不想承認也不敢承認,可他不得不承認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