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這是不是捷徑呢。”
“倒也不是捷徑不捷徑。年輕時候為理想吃苦,也不見得怎麼苦,至少心裡是不苦的。您說的那個人,他心甘情願做幾年化妝師,又不是專門守株待兔遇貴人的。”
對方聽到這句話笑了,拍了拍他肩膀說:“當然不是。你正年輕,又在奮鬥的勁頭上,哪裡知道什麼是真的苦。”
收好服裝離開劇院,天已經黑了,劇院後面的院子裡的路燈都開了,晚風把古樹颳得沙沙作響,歸巢的禽鳥偶爾發出一兩聲鳴叫,氣氛寧靜而美好。方靖去取車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劇場後臺,燈亮起來了,有的是晚歸之人。
騎車經過停車場時,意外地發現還有好幾輛車沒走。程嵐婭的那輛最好認,紅色的保時捷在夜色下也是張牙舞爪。言採的車難得這個時候也在,車燈開著,裡面還坐了人,低頭不知道在看什麼,看不清臉。
方靖沒多想,徑直往前走,出門後過了三四個路口,遇到這一路上的第一個紅燈。老實等到綠燈,恰一輛車無聲地自身邊開過去。這車看得好生眼熟,依稀就是和之前在停車場裡見過的言採那輛同款同色。方靖也注視著車,直到它匯入滾滾車海。
有段時間方靖會想,是不是那一天道具師說給他的故事冥冥之中預示著什麼。當然他自己也清楚,這個想法徹底是個笑話。雖然,事實是,在那一天過去不久,程嵐婭在一天彩排後留下他,短暫地談了一刻,就通知方靖由他來做男一號姚景如的替角。
而這個決定,又以令方靖頭皮發麻的速度,迅速傳遍了劇組上下。
雖然只是替角,但和整齣戲也沒有十句話的超級龍套一比,還是不可同日而語,光和人練習對戲的機會就不知道多了多少。方靖很清楚這是導演在抬舉他。但自莫名得了主角的替角,方靖在劇團裡的位置隨之也變得莫名有些尷尬了。他也知道拿到這個機會絕對不是因為演得好——退一萬步說,至少不僅僅因為演得好,更何況進劇團之後,自己也沒什麼在導演面前表現演技的機會。
更微妙的變化還是來自人際關係,平時午飯時候會很自然坐在一起侃天說地的夥伴,不知何時起,已經形成其他的圈子了。
對此方靖從來不曾解釋,或者說,他無法解釋自己都不知道根源的事情。他還是來得早去得晚,見到每個人也一如往日地笑著致意寒暄,也不去管投向自己的目光裡,是否有那麼幾道,包含著冷冷的審視和疑惑的意味。
但這樣的日子確實也並不好過,最難熬的是一開頭,那個時候方靖就老是想到以前周策和他說的“管他們怎麼想”,想到這句話的時候忽然發覺周策的神情歷歷在目,連語氣都生生在耳,不免就是一陣悚然。
到了週末,當日彩排結束,大家三三兩兩散去,方靖幫著搬了個道具,順帶借回一把排練室的鑰匙,準備給自己開個小灶,多練習一下。
劇院是個回字形結構,除了舞臺和座位的那一面,其他的辦公室、排練廳、更衣室和化妝間等等後勤設施都分佈在另外三側的三層樓裡。方靖剛剛到劇團報道後的前兩個個禮拜還總是迷路,現在早已經是穿堂過室非常熟練了。
傍晚時分,三樓的一排排練室都很安靜,靠後院一側的連排玻璃窗,讓方靖頗有些走在學校自習室路上的熟悉自在。無數人的腳步留下痕跡的地板上被夕陽一罩,那些磨損都變得有時光的溫柔觸感起來。方靖任由自己放緩腳步,享受一下整個一層樓都是自己的奢侈感。
他借到的排練室在這層樓的角落,很小,撐死五六個平方,形狀也不規則,落地鏡和窗臺按房間的格局開成一個直角。一開門,夕曬的熱氣撲面而來,把方靖逼得退了一步,才又進去,把唯一的一扇大窗子推到最大,又用椅子頂住門對流了一會兒空氣,房間裡才變得涼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