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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這是中不中西不西既不傳統也不現代的建築,白天象偽劣的古蹟,但到了夜間,通明的燈火從半透明鋼結構間的磨砂玻璃中透出,如同天國一般美麗。儘管我只在電視中看到過它的舞臺,但多少次在夢中我獨自在它雄偉的舞臺上舞蹈啊!現在去看它,反倒不象去看一個真實的景點,而是回顧過去的舊夢。這種奇怪的感覺是在不能用言語來表達。我象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踏進4層樓高的大廳,半張著嘴往空中夢幻般的排蕭狀水晶吊燈看去,幾乎不願意挪步上樓,生怕過早看遍整個劇院,縮短了享受的時間。

“走吧,”泰雅輕輕在我耳邊說,“別做夢啦,該醒醒啦。”

最近有大型的舞蹈演出,群舞演員正在臺上排練,還有燈光師也在現場忙碌。我們的參觀票不能進劇場,只能在大門外的走廊上看看。但我趁沒人注意試著推所有能看到的門,發現3樓包廂有一扇門開著,就溜了進去。我拉著泰雅象諾曼底登陸時淺灘上的海軍陸戰隊一樣潛伏在包廂的座位中間,偷偷向舞臺上張望。

群舞演員的動作並不難,先是向前3步,稍低頭做ALABESK 1,然後重心向後移身體稍側向臺前,做3位手,再向前3步,同時第二位再出場,重複同樣的動作。舞蹈演員們魚貫而出,直到所有20個群舞演員都在臺上為止。我目不轉睛地盯著舞臺,默默在心裡重複著這些動作,想象自己的肢體也可以那樣優美輕盈地舞動。或是隨著激昂的和絃乾脆地一個大跳出場,橫越舞臺中央,接著小提琴奏出熾熱的音階,伴隨我一連串讓人眼花繚亂的旋轉,然後以一個非常柔緩的控制動作結尾,恰好收在柴可夫斯基慣用的憂傷柔美的小提琴的顫音裡。

這時泰雅“撲哧”的笑聲打斷了我的美夢。我有些不愉快地說:“幹什麼?笑什麼?”“剛才你臉上的表情很豐富啊,不比臺上的芭蕾舞演員差呢。”他說。“什麼?”我不好意思起來。我從小就有做白日夢的習慣,每當我勞累或厭倦的時候就找個可以遠眺的視窗發呆。如果沒有視窗就代之以一本雜誌。方和一直說我“死腔”,一發呆就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到了,但眼睛老是眨巴眨巴地不知道在想什麼、看什麼。剛才我準是不由自主地模仿了芭蕾舞演員的表情。這種表情只在一定的場合一定的距離以外看才會覺得動人,否則肯定非常可笑吧。又讓泰雅看到我的怪樣子,真是丟臉啊。

“你也不小啦,”泰雅說,“還是那麼愛做白日夢?”

“沒辦法,從小就這樣。”

“我第一次注意到你,就是因為看到你做夢的樣子。”

“啊?”

“花園那邊的老樓3層樓東面就是你的辦公室吧?”

“就是啊。”

“我在視窗正好可以看到你,趴在哪裡,看著天,看著遠處,看著不知道什麼地方,一天又一天。你究竟在想什麼呢?”

沒想到泰雅真的早就注意到我,可我忘記那些時候我到底是在想什麼了!只記得我想要離開彼時彼地。

他接著說:“我想你多半看到過我,那天在花園裡你瞪了我半天,我還以為你會和我打招呼。”

我羞愧得恨不得鑽到椅子芯裡去。我真是無禮又粗暴。

泰雅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繼續說:“也許我到了開始懷舊的年齡吧,看到你做夢的樣子就想起自己那時做過多少夢,現在卻是這個樣子,很想跑來告訴你‘做些實事,別做美夢啦’,想想又不忍心,畢竟活著連夢也沒有未免太殘酷了吧。”

他的話象冰原上燃燒著爐火的小屋,溫暖而恬靜,是的,就是在那裡,是我夢想中躲避悽風苦雨風刀霜劍的小天地。我曾經多少次在這灰色的都市裡迷茫地搜尋這樣的一片天空,沒想到它會在離我這麼近的地方。我多麼想投入他的懷抱,流著淚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