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鞋襪,又將身上不小心弄溼的衣物給換掉,永寧才去了待客的花廳。
李治已經坐在花廳之中喝茶,面前還擺了只天青色的細頸花瓶,花瓶中插著的正是他剛才折下的那枝桃花。“這花倒有些味道”永寧一上來,便先贊那花,從她來的這個方向看去,粉色的花,天青的瓶子,襯著一襲嫩黃長袍的青年,真可入畫。
李治笑著倒了杯茶,推到了永寧跟前,說道:“可還記得這花瓶?本來一對的,偏偏讓十七姐給摔碎了一隻,也只你不嫌棄它只剩了一個,巴巴地討了回來,每每便折了花插進去……如今,可還覺得這花、這瓶最襯你這花廳?”
那已經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永寧的記憶都已經有些模糊了,只是當李治提起,便很容易勾起她的回憶,曾經她的確很愛這花瓶呢……只是時過境遷,這花瓶便被她遺忘得沒了痕跡。
“阿房,我一直都記得,不曾忘記,你呢?你可還記得?”李治用一種稱得上憂傷的眼神看著永寧,含而未露的責問,直刺人心。
永寧的眼神不由得閃躲了起來,她沒有勇氣去面對嫁給李治後所需要面對的那些事,也同樣沒有勇氣將她害怕的那些東西,告訴李治……有時候,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不安,李治明明是很好很好的,她也明明是很喜歡很喜歡他的,可是卻又為什麼總是不敢去嘗試一回?
“阿房,你究竟在害怕些什麼?”李治挪到永寧的身邊坐下,拉過她的手,用雙掌包裹了起來,低聲說道:“阿房,相信我,就這麼難嗎?”
李治低沉中帶著些許憂鬱的聲音,成功地把永寧的眼淚給勾了下來。“九郎……”她平素溫和的臉上寫滿了倔強,吸了吸鼻子,說道:“九郎,我可以相信你,可是我沒有辦法去相信帝國的太子,未來的皇帝……九郎,愛情或許很偉大,可是當它面對家國天下的時候,就又會變得渺小的很……我害怕,害怕有一天,有一天……”
“阿房……”李治其實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永寧在害怕什麼?甚至有時候他自己也同樣會有這樣的擔心,他不止擔心有一天自己會變得不像自己,也同樣會擔心永寧也終有一天會變得讓他認不出來……只是比起這些擔心,他更無法忍受連擔心的機會都不能擁有
“阿房,我不敢跟你保證,以後我都不會變,但我可以跟你保證,我會努力……努力只做你的九郎,你,可不可以不要放棄?”李治其實早在永寧入道離開長安的時候,便有了或許會失去永寧的預感,而當時間一天天地過去,這種預感便愈發地強烈了起來。
夜半無人的時候,他有時也會想,其實他真的從來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或許若是沒有他的話,現在的永寧已經早就是某人的妻,或者更是已為人母……可是人生又哪來的那麼多“或許”?他存在,於是她羈旅天涯,這就是現實。
永寧緊咬著下唇,根本不敢開口,更不敢抬頭,生怕看見李治的眼神,會不由自主地投降。
李治的手緩緩地用力,眼神中透著幾分惶惑和不確定,“阿房,你可不可以,對我,對你自己,對我們有點信心?只要我們一起努力,一切都會好好的,會好好的……阿房,別走,好不好?”
永寧的眼淚如決堤般滾落,可她依舊死咬著牙關,不敢開口。她不是一個人,她背後還有一個房家,如果只是一個房永寧,她不怕嘗試,可是她卻無論如何都不敢拿房家去冒險。
李治的音調雖然依舊緩和,可是聲音卻漸漸清冷起來,“你真的決定了?非走不可?”
永寧敏感地覺出李治的情緒不對,可是等她側頭望去的時候,卻只對上李治黝黑、憂鬱的雙眼。她本能地低下了頭,輕聲說道:“我答應了父親……”雖然有些不安,她還是把事情推到了房玄齡身上。
李治緊抿著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