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中央的黑髮年輕人輕輕地舒緩出一口氣,不怎麼意外地發現此時此刻他居然躺在孤兒院的老嬤嬤之前給他打掃出來的那間客房的床上,整張柔軟的床因為他睡在中央整個兒陷了下去。
而此時此刻,在他的床邊趴在一個金髮碧眼的小姑娘,她捧著臉興致勃勃地打量著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試圖從他臉上找到病因的小醫生‐‐也就是這個時候,羅修微微驚訝地發現,在艾米的頭上已經換下了之前那頂又大又誇張的禮帽,她還是戴著帽子,但是那看上去是一個很正常的草帽,白色的藤編作品,在帽簷上有一朵做工很精緻的手工粉色薔薇……
很正常的少女款。
這頂帽子也將她天生的缺陷很好地隱藏了起來。
對視上羅修的目光時,她羞澀地笑了笑‐‐與此同時,羅修的視線也從她的身上緩慢地開始移動,最終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此時此刻在小姑娘捧著自己臉頰的雙手上,從洗得發白的舊衣服裡伸出來兩條光潔的手腕,然後是健全的五指,只不過在她的其中一邊手的手腕上,帶著一個用粗糙的手法編制而成的花環,白色的野花散發著正常的淡淡幽香。
明明知道是自己的錯覺,然而羅修卻彷彿還是在這淡淡花香中聞到了一絲絲的血腥氣息。
胸腔裡猛地劇烈鬧騰了一下,胃部就像是被人裝進了一隻見到了紅布變得橫衝直撞的公牛‐‐它那尖銳的角撞擊著他的胃,於是從這個器官的內部都變得疼痛異常起來。
躺在床中央的黑髮年輕人重新閉上了眼,就好像這樣他就能驅趕掉那瞬間浮上眼前的一幕‐‐相互撞擊在黑暗之中能看見火花的金屬鐮刀,嘩啦一聲被鐮刀砍碎的培養皿,濕滑的營養液中濕滑柔軟的年輕軀體在他的懷中像是花季末期的花朵似的迅速枯萎,只剩下那一雙最終重歸於黯淡的金色瞳眸……
【我……還想活著。】
活著。
&ldo;嗚‐‐&rdo;
一個簡簡單單的詞語就像是觸碰到了身上的魔咒開關,裝滿了毒藥的瓶子被打翻,帶著腐蝕性的毒藥迅速在身體裡蔓延……此時此刻躺在床中央的黑髮年輕人一改之前疲憊卻平靜的模樣,他面色蒼白胸腔劇烈地起伏,就好像是脫水的魚在努力地爭取那為數不多被吸入肺部的空氣,大滴的汗液順著他的額間滴落,而他身上不知道是誰換上的白色襯衫此時也完全被汗液浸濕‐‐他看上去就像是剛剛被人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羅修猜想這會兒他的臉色肯定很難看,以至於嚇到了此時正趴在床邊的艾米……於是黑髮年輕人動了動唇,想要隨便說些什麼讓現在的氣氛變得至少不那麼尷尬‐‐至少不要讓趴在床邊上一秒還在沖他微笑的小姑娘這一會兒驚慌失措得看上去就要奪門而出。
然而等到他真正試圖蠕動自己的唇時,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嗓子乾澀得可怕……他愣了愣,心想這樣的情況恐怕哪怕是罵人恐怕都會顯得很沒有魄力,於是他抬起手將垂落於眼前的額發撥開,長長地嘆了口氣放棄了掙扎,只是用艱難而沙啞的聲音假裝放鬆地說:&ldo;艾米。&rdo;
趴在床邊瞪著他的小姑娘微微瞪大了眼,似乎是在無聲地問他做什麼。
&ldo;剛才,我睡著的時候你唱的歌,&rdo;羅修遲疑了一會兒後,這才繼續道,&ldo;能不能再唱一遍?&rdo;
&ldo;歌?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