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前,彷彿又能瞧見那抹朦朧消瘦的身影,更有,初次闖入他房內的那次,他牢牢扯住紗簾的手。
那種筋骨分明的樣子,讓我這輩子,都無法忘懷。
身側之人拉著我的手卻是微微收緊,他忽然開口道:“所有人在這等著,沒有朕的命令,皆不許上前。”帶幾人隨行。”
瞧清楚了,是一個將軍。
他微哼一聲,帶著我徑直上前,連頭都未回,只道:“馬將軍還是原地駐守吧。”
“皇上……”
身後的聲音,在他拉了我出巷子口的時候,一晃,淹沒在風裡。
本能地抬眸,赫然瞧見那記憶中本該熟悉的寺廟。
可,如今,卻已經拆去了大半。
晚涼說,寺廟拆了重建了。可,還是留下了一部分。那寺門,還完好的佇立著。只是,透過那大開的門,可以清晰地瞧見裡面一片狼藉的樣子。
他沒有遲疑,依舊拉著我上前。
我卻忽然,站住了腳步。
回頭,他疑惑地看著我,我搖著頭:“皇上,再不必去了,都沒了。”
“朕想去。”
不知為何,他說這三個字的時候,彷彿隱隱地,夾雜著一股怒意。沒有很強硬的感覺,可卻像是滴在被褥上的水漬,在瞬間,能一暈而開。
我有些詫異,他卻放開了我的手,獨自大步上前。大吃一驚,忙拉緊了袍子追上去。
穿過那道大門,裡面已經有些支離破碎了,地上,全是碎掉的瓦礫。一腳踩上去,能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那光滑的碎片,不慎便能讓人滑倒,我有些走不快。卻見他已經大步往前,一直,朝蘇暮寒住過的地方走去。
詫異地看著他的背影,我居然忘記了上前。
我想,他定也是查過蘇暮寒的。
瞧見他猛地一個踉蹌,我嚇得忙跑過去欲扶他,他卻是又站直了身子,低頭瞧了一眼腳下碎掉的瓦礫,抿著唇,未發一言。
整個寺廟的東面部分,都已經拆得差不多了。蘇暮寒原先住過的屋子被完全地拆掉了,只剩下幾根粗大的柱子。我才又想起那間我住過的屋子來,它還完好地坐落在寺廟的後院裡,只是外頭的牆壁被磨損得有些厲害。門關著,我不知道里頭又已經變成了怎樣的光景。
夏侯子衿靜靜地站在我的前面,我只瞧見了他的背影,我不知,他究竟在看著什麼。
隔了半響,我才終於鼓起勇氣上前。
那消失與我們面前的屋子,除了剩下碎了的瓦礫,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哪怕,是有關蘇暮寒的,任何的東西。看著的時候,心裡有些難過。
真的,都沒有了。
我與蘇暮寒,唯一的牽絆,都彷彿在一陣風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若不是他說還會在那新建的寺廟裡擺放我的藥水,我幾乎要以為,這個被我稱之為“先生”的人,原是沒有出現在我的生命裡的。
抬眸,瞧見身側之人,眼底閃過一絲犀利的光。
卻只是,一閃即逝。
待我再看的時候,他又恢復了平靜,忽而,轉了身,朝我看來。
不知為何,我竟,一時間怔住了。
他問我:“懷念以前的生活麼?”
懷念麼?
也在心裡問著自己。
那時候,我生命裡唯一可以讓我快樂的兩個人,一個是顧卿恆,一個便是蘇暮寒。
可,顧家卻又有著我所不能跨越的鴻溝。說到底,還是我的身份啊,妾生的女兒,連我爹都說,不算桑府的小姐,又何況是那高傲的顧大人了。
至於蘇暮寒,我總以為,我們是離得最近,卻又是最遠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