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而擁有了一定的超然地位。
這些人家之所以投靠西魏,當然跟宇文泰所帶領的北鎮集團關係不大。說的好聽一點,是因為孝武西遷而歸從法統,但實際上也有西魏偏弱、他們於此能夠獲得更多自主權的緣故,甚至不無成為另一方能夠左右朝廷大勢與天下格局的政治勢力的幻想。
但在實際的情況中,這些河東家族向西魏朝廷發展的極不順利,幾乎沒有一個立朝的高官。跟隨孝武西遷的洛陽勳貴們和宇文泰的霸府、包括蘇綽等關西人士,都在有意無意的排斥他們進入朝堂。
有鄉土勢力卻無政治資源,意味著他們這些河東人就不能在這個西魏政權中獨立發聲、維護自身的利益,只能淪為某一方的附庸。
就像這一次柳敏被奪職,誠然有他先撩者賤的緣故,但也足以說明他們河東家族在朝中聲勢微弱、難以發聲的現狀,長孫氏等傳統政治勢力根本就不正眼相待。若無大行臺的保全,柳敏甚至連鄉勢都要遭受打壓。
透過這一件事就可以反映出來,他們河東人家想要越過霸府而直接與朝廷對話,起碼在目下而言幾乎是不可能的,也就不必奢望能夠成為遊離於朝廷與霸府之外的第三方政治勢力了。
拋開自身的際遇不談,這樣的現狀也讓柳敏感到灰心。他們河東人家與北鎮武人本就是不怎麼搭界的兩方勢力,但是由於朝廷的傲慢,他們想要獲得上升渠道、保持鄉土勢力,只能加強對霸府的依賴與服從。
柳敏將心情稍作收拾,轉又對李泰說道:“此番歸鄉,除了整頓鄉兵營伍,還兼領鹽池都督、整頓鹽務。我記得之前伯山你曾向大行臺進言相關,今日來訪,除了當面告辭之外,也想請詢內情細則。”
李泰聽到這話後先是一愣,轉而有些尷尬,畢竟這件事本身是對河東人家的利益有所觸動的,被當事人這樣當面質詢,他多少是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很快他便又感慨,終究還是宇文泰騷啊。
原本他是覺得宇文泰只是藉此打擊長孫家的政治聲望,卻沒想到河東人家也被囊括其中,要藉著長孫家在朝堂施加的壓力,順勢在河東推行鹽引制度。
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啊!人家柳敏剛剛幫你掃蕩完關中的寺廟,得的錢貨都還沒來得及花回去,就趁著人家被針對而逼其對鄉土下手。
“這件事,我的確是有參言建策。鹽政關乎民生,朝廷立治以來卻乏於管束……”
李泰先說了一番套話,然後才又講起了他的具體思路。
鹽引制度是一種典型的計劃經濟,從食鹽的生產到銷售進行一體化的規範管理。
短期來看,並不直接傷害這些產鹽家的利益,甚至由於鹽引銷路的規定,可以藉助霸府的力量將食鹽更加便捷、安全的銷售出去。
但從長遠來看,就是把利益的分配權拱手出讓給霸府,生產規模、銷售路線以及產品的定價權,統統不再歸屬地方豪族所有。
要搞這種觸及根本的規範改革,現在的柳敏的確是一個非常適合的選擇。
首先他出身河東名門,鄉土勢力與威望巨大,由其主持改革,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河東人的牴觸與反對。其次作為資深的從業人員,也能比其他人更清楚當中的細節與漏洞。最後柳敏本身的處境堪憂,對霸府的依附度加強,勢必會更加的用心於事。
這件事雖然是給河東鹽業整體套上一個枷鎖,但卻並不是短視的竭澤而漁,柳敏作為主持此事的官員,背靠整個行臺霸府,對鄉土勢力排程分配的能量也得到前所未有的加強!
老實說李泰都非常羨慕柳敏,他能獲得這項任命也實在是不折不扣的因禍得福,起碼霸府把這件事交給他的話,他是絕對不會拒絕。只可惜,他並不是河東人士,這美差無論如何也落不到他的頭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