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何其刻薄。
饒是慕容堯城府深,也被氣得心血翻湧,扯了扯嘴角應道:“忠勇侯說這番話,我實在愧不敢當。”
“禁衛軍保護殿下安危,是分內之責,說不上什麼功勞。倒是鐵衛營,此次立了大功。三個土匪寨子,都是靠著鐵衛營的攻城利器才打下來。”
說著,舉起酒杯:“我敬馮將軍一杯。”
這一記回擊,也著實厲害。
慕容大將軍擺明了是在戳忠勇侯的痛處。
驍騎營久戰不利,連累得太子殿下千里奔波,最後還是靠了鐵衛營才大敗土匪。忠勇侯有什麼臉在這兒說禁衛軍什麼事不幹就會撈軍功?
忠勇侯臉色頗不好看,盯了定國公世子一眼。
定國公世子不緊不慢地舉杯,先和慕容大將軍飲了一杯,然後徐徐笑道:“驍騎營都是騎兵,鐵衛營裡以步兵為主,有些攻城拔寨的手段,不足為奇。我以為,這一戰首功當是太子殿下,有太子殿下坐鎮中軍,軍心如虹,輜重糧草充足,將士們才能連連打勝仗。”
“我們一同敬太子殿下。”
慕容大將軍和忠勇侯對視一眼,心中各自冷笑一聲,面上欣然應下,一同舉杯。
徐靖將這一幕看在眼底,不由得暗暗好笑。
朝中文官們私下結黨,表面上都是一團和氣。武將嘛,不喜歡彎彎繞繞那一套。誰都不服誰,誰都覺得自己才是軍中第一人。
定國公世子又笑道:“世子英勇無雙,在戰場上如戰神降世,第二功當歸世子。我等敬世子一杯。”
徐靖笑著舉杯飲下。
在一團和睦(唇槍舌劍)中,一頓慶功宴完美結束。
幾位將軍告辭離去,太子親自送他們出軍帳,然後對徐靖笑道:“靖堂弟,你留下,今晚我們同睡。”
徐靖笑著應了。
太子因身體的緣故,不能習武。來了冀州之後,一直待在軍營裡發號施令。每次徐靖打完仗回軍營,太子都要細細詢問戰事經過。在徐靖繪聲繪色的描述中,彷彿身臨其境,化身為騎著駿馬揮舞長刀的少年,在戰場上衝鋒陷陣。
在戰場上,徐靖就是他,他就是徐靖。
這份微妙的心情,只有徐靖懂。
所以,徐靖整整說了一個時辰,直至三更,說得嗓子都快冒煙了還沒停。
在軍帳外等著伺候的陸公公忍不住了,咳嗽一聲提醒道:“這麼晚了,殿下該安歇了。”
太子正聽到興頭上,不快地瞥一眼過去:“退下。”
太子殿下確實溫和好脾氣。不過,這絕不代表太子就沒脾氣了。一旦板著臉孔,身邊人一樣戰戰兢兢。
陸公公灰溜溜地退出帳外。
徐靖趁著這功夫,喝了一盞茶潤嗓子,故意苦著臉道:“堂兄,我也累得很了,還是早些歇了吧!明天后天多的是時間,我再慢慢說給堂兄聽就是了。”
太子心裡一暖。
在眾人眼裡,北海王世子桀驁不馴,任性妄為。真正離得近了,才會知道徐靖是何等的細心體貼。
譬如眼下,徐靖不會說“堂兄身體不好不能勞累不宜熬夜”,而是張口喊自己累了。
“好,那就早點歇息。”太子很快改了心意,叫了陸公公進來:“讓人送些熱水來。”
……
軍營裡條件簡陋。就是尊貴的太子殿下,也不過是住的軍帳大一些。什麼單獨的淨房是沒有的。
內侍們忙碌著搬了寬大的木桶,倒進熱水。
太子寬衣解帶,進了木桶,笑著招呼徐靖:“你也來。”
徐靖從不和太子客氣。每次打仗回軍營,他都和太子吃睡在一處,一同沐浴也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