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後,趙元明回來了。
他今日被邀去文會,和一眾志同道合的好友吟詩作對飲酒閒談,一開始頗為愉快。
直至有人多嘴說笑:“元明兄真是生了一個好女兒啊!聽聞連京城來的慕容公子,也對趙六姑娘傾心。”
“說來也是奇怪了,慕容公子從未來過北海郡,怎麼就對趙六姑娘這般仰慕?莫非趙六姑娘美名已經傳到京城了?”
這話雖是讚譽,也有些輕佻了。
趙元明立刻沉了臉,放下酒杯,正色道:“男子行為輕佻,不思己過,反倒怪罪於女子太過美麗聰慧。這等世俗偏見,狹隘可笑,是一種病,應該好好治一治。”
那個多嘴之人,被說得滿面通紅,起身賠禮。
趙元明發作了一回,興致也就散了。
進了家門,聽聞霍衍今日來過且失魂落魄地離去,趙元明有些驚訝。他想了想,去了趙夕顏的院子。
趙夕顏早料到親爹回來,備好了醒酒湯等著哪!
“爹,這是我親手煮的醒酒湯,先喝了,解一解酒。”趙夕顏微笑著捧起一碗醒酒湯。
趙元明心頭一暖,笑著喝了。
還是寶貝閨女好,知道心疼親爹。
喝了醒酒湯,趙元明精神一振,隨口問道:“霍衍今日來過了?你是不是和他說什麼了?”
趙夕顏點點頭:“他向我表明愛慕,我痛罵他一頓,讓他滾了。”
趙元明:“……”
趙元明啞然片刻,才道:“之前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你似乎十分厭惡霍衍。這是為何?”
趙家霍家是通家之好。霍衍和趙夕顏自小一起長大,就是沒有男女之情,也如兄妹一般。以前趙夕顏對霍衍頗為親近,怎麼忽然間就這般憎惡?
趙夕顏抿進嘴角,低聲道:“前世北海郡被屠,我們趙氏一族,沒有男丁活下來。霍家父子,卻安然無事。後來我在亂軍裡見到了霍衍,他投到周隋麾下,做了文書。霍恆文更是得了周隋重用,專門負責為亂軍買糧搶糧。”
“他們父子兩個為了活命,獻了家業,還將家中女眷都獻給了亂軍……”
趙元明眼皮重重一跳,面色霍然變了。
獻家業保命,情有可原。
將女眷都獻給土匪,為亂匪出力,殘害百姓,謀求自己的富貴,就只有無恥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和霍恆文少時同窗,幾十年相交的摯友,竟從來沒察覺到霍恆文謙和表象下的陰暗卑劣。
“月牙兒,”趙元明心懷怒氣,聲音硬邦邦的:“他們父子後來如何?”
趙夕顏淡淡道:“都死了。”
“我故意當著周隋的面,衝霍衍笑了一回,周隋就弄死了霍衍。霍衍一死,霍恆文也很快出了‘意外’。”
趙元明聽得既解氣,又心痛。
他精心呵護養大的女兒,一朝零落,不得不忍受屈辱待在周隋身邊。美色是利器,傷人更傷己。
她現在能用雲淡風輕的口吻說出舊事,可當年,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趙夕顏倒是鬆了口氣,衝趙元明笑了一笑:“爹,之前我一直不願和你說這些。我的美色成了利器,我用這柄利器,得以報仇雪恨。我怕你心疼,我也怕自己難過。”
“我覺得這是我永遠洗不去的汙痕。我重生了,身子是清白乾淨的,可我的心已經髒了。”
趙元明眼睛都紅了:“月牙兒。”
“你聽我說。”趙夕顏安撫地看一眼親爹:“這是我之前的想法。現在我已經想通了。我沒做錯什麼,更不必為此自輕自賤。”
“我趙夕顏,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值得這世間最好的少年郎傾心相待。蒼天讓我重活一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