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駿將面前這碟雪花酥移至眼前,彷彿從來沒見過似地,細細地欣賞、打量。
阿四目光有些不忍,然而好幾次話到了嘴邊,最終還是忍住了。
慕容駿將他不自然又充滿矛盾的神情盡收眼底,若無其事道:「這些年,你為孤做了許多雪花酥,自己卻從未嘗過,是孤的疏忽。」
「殿下……」
阿四怔住,太子突然說這番話是何意?
「別緊張。」慕容駿溫聲道,「今日這碟雪花酥,孤特意賜還給你。多謝你這些年來,對孤的照顧。」
慕容駿起身,親自將整整一碟雪花酥放到阿四手裡。
霎時間彷彿時光倒流,阿四也想起了過去的日子,枯如柴枝的手不停在顫抖,幾乎託不住輕巧的青瓷碟。
一滴冷汗,順著他的額角蜿蜒落下。
慕容駿未發一言,直勾勾盯著他,等他領賞謝恩,將他自己親手做的雪花酥吃下去,或者跪地求饒。
阿四反覆揣測著太子的想法,不到一刻鐘就先崩潰了,大吼一聲打翻了碟子,雪花酥散落一地,掉在膝下跪著的織金線毯上,富麗的毯子冒出了縷縷青煙,不消片刻已被燒出了一個窟窿。
「殿下,您、您怎會得知的……」
阿四絕望地道。
慕容駿未再看他一眼,起身邁出了原來待著的屋子,留阿四一個人,跪在原地。
起風了。夜風吹著衣袍獵獵作響。太子俊美的臉上滿是陰鷙,是啊,他如何得知?
子修誤打誤撞,傳來調查到的訊息,太子府一向不會令旁人接觸到慕容駿的飲食,能為他送雪花酥的,只有江禾與阿四。
經查,江禾並無異樣,阿四家中忽然多出一筆橫財,來歷不明。
因著齊貴人之言,慕容駿不過就是謹慎一些,小小地試探一下。
他並不能確定雪花酥有沒有毒,於是反交給阿四,是阿四自己的反應證明瞭一切。
看來齊貴人所言也不完全是胡話,如今回想起來,簡直字字珠璣,還勸他若發現是相熟之人,千萬不要傷心難過,齊貴人竟連這都想到了,還一個勁勸他不要再食用雪花酥,究竟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麼?
因慕容駿已對阿四起疑,多少有了些心理準備。
十年的主僕情,抵不過一筆橫財。疼痛雖有,但不至於捶心。他實該慶幸,沒在臨到毒發之時,才發現已遭心腹背叛的事實。
江禾得知訊息後面沉如水,領著一幫人氣勢洶洶闖進了屋內。
阿四一開始羞愧地抬不起頭,但是江禾操著尖細的嗓門罵了他幾句之後,又開始大聲辯駁,兩人對峙良久,江禾再回到慕容駿身邊時,神情頹然。
「殿下,他都招了。」
江禾抹了一把臉,並不提自己用了些手段,阿四的背叛,令一同追隨太子多年的他顏面全無,江禾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這個蠢貨,怎能就這般不爭氣!
慕容駿道:「是誰指使,有何緣由?」
得了錢,這是果,慕容駿更想知道,他對阿四不薄,能讓阿四背叛他的因是什麼。
江禾道:「他……他也不知對方是誰,對方給了他錢,卻從未用真正的身份聯絡過他。他家裡長子嗜賭,把這些年殿下給的賞全都敗光不說,還被賭坊扣下,要卸胳膊卸腿。殿下您知道,他這人悶葫蘆似的,心疼長子,覺得丟人,既開不了這個口,也借不來錢,偏這時候爹孃又病了……殿下,奴才推測,他應是被盯上了。」
慕容駿輕輕「嗯」了一聲。
這路子說實話真不算罕見,拿來套人,卻是一套一個準。
江禾發狠道:「但是再有苦衷,發生這種事,難道不該先稟告殿下,由殿下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