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高壓下的機器人,機器一樣的笑容和程式化的工作,他們高生存成本之下的生活壓力,誰能理解他們內心深處的恐懼、擔憂、孤獨?也許當真是個中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我和顧衛北說我適合當地主婆,指手劃腳、坐吃山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總之,我願意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
其實白領也像爛了市的白菜一樣。趨之若騖的東西千萬別哭著喊著往前奔了,因為那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如果再嚷嚷自己是小資比這個更慘,人家會以為你們一家三代以上是白丁才哭著喊著要當小資。
顧衛北與我有一樣的想法,我想問自己,這就是我們要過的生活嗎?
二〇〇〇年二月十四日,第一個在上海過的情人節,我剛剛發了三千塊錢薪水,而顧衛北再次失業。半年來,他失業五六次,所拿到的薪水微薄,但他花錢卻大手大腳,不肯在家裡吃飯,每到週末就要泡酒吧,一日日我們混著,入不敷出,我向周芬娜借了好幾次錢了,她從來不問為什麼,那欠她的十萬塊,我不知何時何日能還上。
我把兩千塊錢給了顧衛北,我怕他感覺到委屈,一個男人沒錢像什麼樣子?!他很厭煩擠地鐵和公共汽車,我能承受,他不能。他願意打的,願意在有品味有西化味道的地方待著,而這一切,都需要錢,我的男人,卡里怎麼能沒有錢呢?
那天我早早計劃好了,去找個不錯的小飯店吃飯,然後讓他給我買幾支打折玫瑰,我覺得這個情人節這樣過就不錯了。
但我沒想到,我們的情人節泡了湯!
上大學時的情人節,他常常會打電話來,第一年,他還拍過電報,那時電報還沒有取消,在綠色格的小紙上寫著,林小白,我愛你。一個字一塊七,那張電報,我至今留著,那是我這一輩子收到的唯一一封電報——在一九九六年的情人節。
那天,我接到他的電話,他說,老婆,我要給你一個超大的驚喜。
我等待著,以為他買了一捧玫瑰花,如果那樣,也不過一百多塊錢,我想,這日子還能過下去。
但他讓我閉上眼,然後讓我伸出手,他把一粒鑽戒戴在了我的手上,然後他說,林小白,睜開你的大眼睛看看這是什麼?!
我目瞪口呆了!
天啊,他用兩千塊買了鑽戒,那麼,這一個月我們吃什麼喝什麼?喝西北風也得刮啊。
我說你有病啊顧衛北,你知道對於我們來說這是奢侈品嗎,我們快連溫飽都解決不了了,你知道我為掙這三千塊錢每天有多累嗎,你知道你每天大爺一樣的生活著我有多生氣嗎,你知道我們還欠周芬娜十萬塊錢嗎?你還說要讓我成為地主婆,還要在上海有房子有車,我看你純粹是在做黃粱美夢,我看你這一切終將是海市蜃樓……我還要說下去,剛一張嘴,一隻手迎面而來,我躲閃不起,只聽到空氣中一聲脆響,我的臉上,有了鮮明的五個指頭印。
顧衛北,我的小愛人,他打了我!
瞬間,我們都愣住了。
甚至,我沒有哭,沒有眼淚。
我們沉默了好長時間,我知道他是為了愛我才去買那枚對我們來說很昂貴的鑽戒,我知道他是為了討好我,我知道他是為了有一個浪漫的情人節。
轉瞬,我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然後哭了。
他把我整個人抱起來,我嚷著流氓,但顧不上了,他脫掉我的衣服,然後一寸寸地親了我,這是第一次,他這樣細緻而溫柔地親我,他甚至看著我動情的表情,我捂著臉,害羞地說,流氓,你真流氓啊。
我們的身體纏綿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像在飛。
是的,我們是冰與火的纏綿,疼而憂傷。我們是兩隻冬天的蝴蝶,不知明天有多遠。
事後,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