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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一到陽臺,菜仁就急切地問:“是不是病人欺負你啦?我早就說過,咱不幹了行不行?咱們窮可也犯不著受窩囊氣……”他還要說什麼,但方惠的眼淚噼裡啪啦地落了下來,眼睜睜地就成了淚人。菜仁雙手扶著陽臺的欄杆,嘆息著望著夜空,背影裡寫滿了悲愴。

老四海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先遞給方惠一張餐巾紙,然後道:“嫂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方惠照哭不誤,菜仁揮著手道:“不用問我都清楚。”他轉身拉住方惠:“我問你,是病人還是家屬?”

方惠垂著頭道:“是病人,是個老太太。”

“這回是因為什麼?”

“老太太把腿摔斷了,我一直照顧她,三天沒睡了。”

“三天沒睡?”老四海心道:使喚農奴也不能不讓人家睡覺啊。

生與死(7)

“是三天,幹我們這行的都這樣,本來也沒什麼。”方惠似乎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抹乾眼淚道。“八點多的時候,老太太睡著了,我就趴在她的床邊眯了一會兒。”

“後來呢?”菜仁問。

“後來老太太醒了就拿柺棍打我,說她不是花錢來請我睡覺的。我氣不過就跑回來了。”方惠使勁在臉上揉搓了幾把,然後竟整理了幾下衣衫,似乎是整裝待發了。

“你還去呀?”菜仁幾乎是怒吼了。

“你叫什麼?方竹已經睡了。”說著,方惠果然走回室內,拿了幾樣東西,之後便轉進了衛生間。

老四海從水聲中判斷,方惠應該是在洗臉。他好奇地問:“三天不讓人睡覺?這老太太是不是把心也摔壞了。”

“這樣的人,每個月都能碰上幾個,一點人心都沒有。沒辦法,我老婆是下崗下怕了,我說什麼她都不聽。”菜仁在額頭狠狠抓了幾把,似乎要把頭皮整個揭下來。

老四海試探著走到衛生間門口,小聲道:“嫂子,這樣的人不伺候也罷。”

方惠在裡面說:“我已經伺候她三天了,不回去就白乾了。弄不好醫院還要罰款呢,裡外的損失,誰受得了?”

老四海想了想,然後從口袋裡把師兄那一萬塊錢拿了出來。此時方惠正好走出門,老四海便舉著錢道:“嫂子,有個朋友欠我的錢,今天剛還給我。您和我菜大哥先拿著用吧。”

方惠驚恐地說:“四海,這怎麼行啊?你沒家沒業的,掙幾個錢不容易。”

“容易,容易,我掙錢挺容易的。”老四海道。

“胡說!誰掙錢容易啊?”這話是菜仁說的,他已經站到老四海身後了,聽那語氣,似乎很是氣憤。

老四海照自己的肋骨上拍了幾把,笑道:“我不缺錢花,我有。你們家裡不寬裕就先用著,咱們是什麼關係?菜大哥救過我一條命啊。”

菜仁一把按住老四海的手:“我救你,可不是為了今天向你借錢。我這輩子從來沒向別人借過錢。”

方惠也道:“你大哥說得沒錯。四海呀,我們知道你手裡有錢,你沒錢你能捐建學校嗎?可就是你再有錢,我們也不能拿。”

“這是借,將來你們有了錢再還給我。”老四海的調門已經提上來了,內容卻退了一步。

“借了別人的錢,心裡就得老惦記著,睡覺都不痛快。”菜仁堅毅地盯著老四海的眼睛。“張揚比你有錢吧?我從海南迴來的時候,他託人給我送來五萬塊。我不要,怎麼拿來的又怎麼拿走了。”

“他是暴發戶,咱們是生死弟兄。”老四海道。

“我一樣救過他。他有錢了,可在我面前他牛不起來。”菜仁哼了一聲。“如果當時我拿了他的錢,我就比他低一頭了。”

老四海都快哭出來了,天下居然有這樣的兩口子,心安理得的錢卻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