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琢一愕,似是不好回答。
他旁邊師爺見縣令受窘,忙插口笑道:“朱校書名傳天下,誰還會不認識?來來來,在下倒一杯酒,你敬一杯給完顏晟大人。”
朱妍卻並不望向他一眼,也不望向那完顏晟一眼,口中苦澀道:“三個月了,你都不肯見我一面。我知道你已盛納姬妾,我無所謂。但兩載恩情,宿昔相許,難道就這麼斷了嗎?”
那吳縣令一臉尷尬,卻聽朱妍道:“其實,我是這樣一個人,斷就斷了也罷,我只想要你當面給我一句話。其實只要你好,我怎麼都可以的。”
那吳玉琢額上微微出汗,這回卻不是為恐懼,而是惶愧。只聽他道:“朱妍,這些話咱們下去再說好不好?這兒,有完顏晟大人和這麼多大人還在場。你,你再唱一曲吧。”
朱妍身形輕輕一顫。她看著吳玉琢,只見他正一臉不安地望著完顏晟。
她似終於認清了這個男人,聽到自己心裡有什麼東西碎去的聲音,那聲音很小,但又很大,連對面三娘似是都能在她身形的微微一顫間聽見。可惜,她曾最最在意;為之捨棄最多的人卻一臉油汗地望著個金使,誠惶誠恐,完全沒有聽見。
朱妍臉上一笑,笑得無比燦爛。覺得——自己這一生一世再也不要看見這樣的男人。
然後;她極為不屑地指著完顏晟。“最後,你就是為了這麼個金官,為了舒城太小無物可以款待才終於見我,拿我出來做為款待?”
她傷心欲絕,臉上卻是一種悽豔。她搖頭苦笑道:“男人啊。”
座中男人有點良心的大都不由心下一慚,覺得她三個字已把男人之德色都嘆盡了。
卻聽朱妍嘆道:“那我還唱什麼歌,唱什麼《叨叨令》,本就是虛情假意,怎麼叨叨的也喚不回留不住的呀。”
她的眼中滿是淚。她是美豔的,雖在汙泥,但卻出塵。她覺得自己本給了這個濁世一個機會,給它一個機會留住她——彷彿留住美好,留住一點點真心。雖然她全不相信它,還是給了,但他們還是糟踏了。
她望向完顏晟,口裡輕笑道:“你是想和我睡覺嗎?”
完顏晟一呆,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也只有他內在的獸性不會受到傷感浸染,只聽滿臉興奮地道:“是!”
朱妍卻只一笑,眼光看著他象看一個動物。然後,雙目又掃了全場一眼,就望向空處,口中輕聲道:“做夢吧。”
說話時她的左手已伸出欄杆。手一鬆,手裡的琵琶就已墜下。眾人一驚。只見她已輕輕一笑,身體輕盈一翻,人不知怎麼就墜向樓下。眾人沒想她有這麼敏捷,只來得及聽她口裡輕聲說了一句:“玉琢,記著,我不是為你才跳的,你還不配叫我失望……”
場中人“呀”地一聲,大多人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卻眼見馬上就要血濺朱欄!
那朱妍躍下樓時,手裡已握了一柄削橙的小刀。她知道樓不高,所以躍下時身子朝下,卻把刀尖對準胸口,已抱了必死之心。
眾人也沒想到她會如此剛烈。還是杜淮山反應快,他見朱妍一躍出樓,自己就已撲出相救。他這邊迴廊距朱妍那邊足有四五丈遠,朱妍是筆直墜落,他卻是斜斜撲出。但杜淮山身手絕快,斜斜撲來卻在朱妍離地還有三尺時就已趕上。他綽號“洞明手”,本就目光銳利,在空中已看見朱妍手中之刀。他不急著碰人,反先伸手先向朱妍腕上一拉一擰。朱妍手中之刀已脫手落下,刀尖朝下,“脫”地一聲,直插入地板中,刀柄輕顫,足見銳利。
然後杜淮山才托住朱妍,穩穩落地。
他年齒俱高,已過知天命之齡,本來對於世俗所謂男女之大防已不必講究。但這朱妍實在過於明妍,杜淮山接住她時不自覺就把雙手平伸向前去,遠遠地託著她的身體,然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