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貴太妃大是感慨,“當日出宮之時,我把‘長相思’與‘長相守’一同留在了宮中,只為先帝早逝,我留著這兩樣東西也是無用了。不曾想竟到了娘子手中,想必娘子是雅善音律之人了。”她牢牢望著我道:“與此二物一別十餘年,若娘子首肯,能否帶了讓我再瞧一瞧。”
我歉然道:“本該拿給太妃一觀的,只是數月前我彈奏時一個不慎,弄斷了琴絃……”
我低首,原以為“長相思”是舒貴太妃心愛之物,必定要被她責怪幾句,然而舒貴太妃只是爽朗一笑,和顏悅色道:“哪有彈琴的人不斷絃的呢?若是娘子放心,不如拿給我看一看,我願意盡力一試。”
我大喜過望,忙起身道:“如此,便最好了。太妃是‘長相思’的舊主人,必然知道怎麼修才好。”
太妃抿一抿唇道:“先彆著急謝我,‘長相思’構弦之法與其他的琴不同,若真要修起來,沒有三五個月不成,若是不當接,還得讓清兒回一趟宮裡配了馬尾、冰雪蠶絲與金絲來回來才是,這幾樣東西只怕還不是輕易弄的到的。”
我忙笑道:“交回太妃手中我就安心了,如實在接不好,只能遺憾再也聽不到‘長相思’的妙音了。”
太妃微微含笑,眉目和藹,“那麼下次娘子請來寬坐,也帶了‘長相思’一同來吧。我倒很喜歡和娘子說話呢。”
我長久沒有與人這樣舒暢自然地說話,心下亦是喜悅,道:“太妃盛情,晚輩如何敢不遵命呢?”
回到甘露寺時天色已晚,浣碧與槿汐急得不得了,又不敢大張旗鼓地去尋我,在門外伸著脖子望了許久,見我回來,浣碧喜不自勝地來拉我的手,埋怨道:“小姐去了哪裡,這麼晚也不回來,真叫人急死了。若再不回來,我與槿汐只能稟明瞭住持出去尋了。”
槿汐接過我籮筐中的柴禾,溫言道:“娘子一路累了,飯菜已經熱好,娘子快去吃吧。”
二人圍著我坐下,一面打了水來讓我洗臉,我將今日之事絮絮說了。
槿汐雙眉微蹙,蜷曲如翻疊的波浪,“誠如娘子所說,娘子見到的的確是舒貴太妃啊。奴婢在宮中時已是隆慶年末,與舒貴太妃見面不過寥寥幾次。然而舒貴太妃之風姿,見過之人畢生難忘。”
我停下筷子,疑惑道:“舒貴太妃當年出家,奉旨是出居道家,怎麼會在甘露寺這佛寺周遭修行呢,不是該去道觀的麼?”
槿汐道:“舒貴太妃的確是在道觀修行,就是她如今所住著的安棲觀。”槿汐的聲音低了低,“因為太后說過修行要清靜方能安心,所以只有舒貴太妃帶著一個使女住著。”
浣碧驚訝,輕輕低呼了一聲。我忙目示她安靜下來。
浣碧不敢再出聲,只安靜盯著槿汐,聽她說下去。槿汐嘆息了一聲,無限惋惜,道:“舒貴太妃在先帝駕崩前最得聖寵,幾乎到了六宮粉黛無顏色、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地步,得專房專愛之寵。可是因為她出身異族,雖然寄養在知事平章阮延年的名下,說是義女,也不過是稍稍掩人耳目而已。這宮中的后妃,都是十分清楚舒貴太妃的底細的。本來就瞧不起,所以封妃之後也就一直住在太平行宮不與諸位妃嬪同處。然而後來有了六皇子,就是現在的清河王。名分相關,先帝因母及子,又十分寵愛早慧的六皇子,所以不顧太后的反對,冊了當時的舒妃為舒貴妃,一躍成為宮中妃嬪之首。這樣盛寵也就罷了,偏偏玉厄夫人死前對舒貴太妃怨恨不已,皇后也因舒貴太妃而被廢,連當年的昭憲太后都不待見她,處處為難。這樣的情景下,雖然先帝十分寵愛她,可是舒貴太妃在宮中卻是樹敵無數、舉步維艱。唯有當今的太后,過去的琳妃娘娘與她交好,二人同氣連枝,簡直如親姐妹一般。好幾次舒貴太妃委屈,都是琳妃娘娘為她做主出頭的。所以連先帝也對當今太